清晨六点,天色已亮,我早已等在简宁家楼下了。
简宁推着轮椅出来,她母亲坐在上面,虽是七月暑天,她还盖着一条薄毯。清晨的风还有些凉意,她裹紧了毯子,对我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三钱,又麻烦你了。”
“阿姨别客气。”我接过轮椅,推着往公交站走,“今天复查,看看治疗效果。”
简宁跟在旁边,穿着洗的发白的校服,背着带有磨损的书包——她说复查完直接去学校。清晨的街道很安静,只有清洁工扫地的沙沙声,和早点摊生火的噼啪声。
“你爸爸...不去吗?”我问简宁。
她摇摇头,眼神黯淡:“自从妈妈病了,爸爸除了上班,下班还去打工。平常也不回来,回来就是把挣的钱放在桌上,洗个澡,就又出门去了。有时候...有时候我几天都跟他说不上一句话。”
我想起那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在县城时就见过,那会的他虽然清瘦,但身板笔直,精神抖擞。前些日子在医院又见过一次,已经变得瘦削,弯腰,眼神疲惫得像背着一座山。放下钱就走,连坐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
公交车上人不多。简宁母亲靠着椅背,闭着眼睛休息。阳光从车窗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脸色比前几天好了些,但依然苍白得让人心疼。
医院到了。我们要去肿瘤科,我们推着轮椅进了电梯。电梯里挤满了人,有病人,有家属,有护士。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味和疾病特有的沉闷气息。
陈主任的诊室外已经等了很多人。护士看见我们,让直接进去——陈主任交代过,简宁母亲的情况特殊,不用排队。
诊室里,陈主任正在看CT片子。看见我们进来,他放下片子,示意简宁母亲坐下。
“最近感觉怎么样?”他问。
“好多了。”简宁母亲说,“疼痛减轻了,晚上能睡整觉。就是...还是没力气。”
陈主任点点头,翻看之前的检查报告,又对比今天的CT片子。看了很久,他抬起头,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肿瘤缩小了0.5厘米,腹水也消了一些。”他说,“这是个好迹象,说明治疗有效。”
简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真的。”陈主任把片子插在灯箱上,指给我们看,“你们看这里,一个月前这片阴影更大,现在明显缩小了。”
灯光下,那些黑白影像如此清晰,又如此沉重。但今天,至少有一个好消息。
“不过,”陈主任话锋一转,表情严肃起来,“我建议最好住院治疗。”
诊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窗外的阳光正好,可照不进这瞬间的沉重。
“住院...是必须的吗?”我问。
“从治疗角度来说,是的。”陈主任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住院可以接受更系统、更规范的治疗。我们能实时监测病情变化,及时调整方案。而且...”他顿了顿,“有些治疗手段,比如靶向药物、介入治疗,都需要住院才能进行。”
“那费用...”简宁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陈主任沉默了一下:“费用…确实不低。”他看了看简宁,又看了看轮椅上闭着眼睛的母亲,语气缓和了些,“我知道你们困难。这样吧,我把住院的费用明细开给你们,你们自己考虑。”
他打开电脑,敲击键盘,打印机发出嗡嗡的声响。一张纸缓缓吐出来,上面列着一项项费用:床位费、护理费、检查费、药费、治疗费...
最后的数字让我的心沉了下去。
“这么多...”简宁的声音在发抖。
“这只是预估。”陈主任说,“实际可能会少些,但也可能...更多。”
诊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的钟滴答滴答,每一声都敲在人心上。
“我...我和我爸爸商量一下。”简宁的声音很轻,像随时会断掉的线。
陈主任点点头:“尽快决定。如果决定住院,我这边安排床位。”
离开诊室时,简宁推着轮椅的手在微微发抖。她母亲一直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面对。
走廊里依然人来人往,但所有的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膜,模糊不清。我们走到休息区,找了个角落坐下。
“给你爸爸打电话吧。”我说。
简宁去到医院的公用电话处,深吸一口气。拨号,等了一会儿。
“爸...”她的声音很小,“医院说...说妈妈最好住院...嗯,得不少钱…我知道...可是...”
电话那头的声音我听不清,但能看见简宁的表情——从期待到失望,再到麻木。
挂断电话,她走回来,坐在母亲身边,低着头。
“怎么样?”我问。
“他说...他再想想办法。”简宁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疼,“但他这个月已经借了三千块了,工头那边也预支了工资...他说,实在不行,就把老家的房子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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