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妄晨从无尽的混沌中挣扎着醒来。
那不是睡梦,而是一种更深的、意识被彻底打散后的重组。脑海中最后一个清晰的画面,是第三枚碎片爆发的幽蓝电弧,以及那句撕裂灵魂的警告:“逃!必须逃出去!在她彻底……之前!”
“她”……陆煕瑶。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他所有的感官。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浸湿了额发。窗外天光微熹,清晨的宁静与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形成残酷对比。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空的。心脏骤然停跳一拍,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三枚金属碎片静静地躺在那里,在台灯关闭的黑暗中,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同步脉动的暖光,证明昨夜的一切并非幻觉。
死亡的警告,逃亡的指令,还有……熙瑶那苍白欲碎的脸。
他必须立刻见到她。这个念头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和紧迫。他不再是那个仅仅感知到异常的高中生,那个“逃”字和碎片中蕴含的绝望,让他本能地意识到,他们面临的是一场灭顶之灾。
就在他抓过手机,试图寻找一个不合时宜的联系借口时,屏幕竟自己亮了起来。没有通知,没有来电,只有一片扭曲的光线,艰难地汇聚成一行颤抖的字迹:
“明早七点,图书馆,旧期刊区最深处。”
没有署名,但南妄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为之一窒。是熙瑶!她用了某种超越常规的方式,在他最需要方向的时候,投来了这缕微光。这看似简洁的讯息背后,他感受到的是一种近乎燃烧本源的艰难,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这一夜剩余的时光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南妄晨紧紧握着那三枚碎片,它们持续的嗡鸣不再是陌生的干扰,而成了连接他与未知真相、连接他与她的唯一纽带。那个“她彻底……之前”的留白,像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让他不敢深想,却又无法逃避。
清晨,他第一个到达图书馆。旧期刊区深处,时光仿佛停滞。尘埃在从高窗斜射进来的稀薄光柱中飞舞,空气中弥漫着故纸堆特有的陈旧气息。
在最后一排书架的阴影里,他看到了她。
陆煕瑶静静地站着,面向着斑驳的墙壁,身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融进这片晦暗之中。她穿着一件高领毛衣,但南妄晨依然敏锐地察觉到,她露出的手腕和脖颈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其下似乎隐隐流动着一种极不稳定的、细微的冰裂般的光纹,仿佛一件价值连城却已濒临破碎的瓷器。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
四目相对的瞬间,南妄晨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眼前的少女依旧是他熟悉的容颜,但那双曾经清冷如秋水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无法形容的沧桑、刻骨的疲惫,以及一种穿越了数百年的、深不见底的哀伤与温柔。这绝不是一个十七岁少女应有的眼神。
“你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显而易见的虚弱,却有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
“熙瑶!”南妄晨上前一步,声音因紧张而干涩,“你的身体……”
“暂时无碍。”她轻轻打断他,目光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碎片,又找到了新的。它们……共鸣很强。”
南妄晨摊开手掌,三枚碎片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它们的嗡鸣声似乎因为彼此的靠近而变得更加清晰和谐。
“我听到了一些话,”他急切地说,试图将昨夜的混乱信息组织成语言,“关于‘墙’不稳定,关于‘第七样本’,还有……‘逃’。”
陆煕瑶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知晓这一切。当听到“第七样本”时,她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当听到那个“逃”字时,她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那动作充满了沉重的负担。
“那不是意外,南妄晨。”她重新睁开眼,目光如古井深潭,凝视着他,“数百年前,那场带走你的车祸……从来就不是意外。”
尽管已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个确认,南妄晨还是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窜起。
“我找了你很久,很久……”她的声音里带着穿越时空的疲惫,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跨越了很多世界,经历了无数法则……才终于,把你带回到悲剧发生之前。”
南妄晨怔怔地看着她,脑海中一片空白。数百年的寻找?跨越世界?这远远超越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他看着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与执念,心脏像是被撕裂般疼痛。他无法想象,她是如何独自一人,背负着这份沉重的爱,在无尽的时空里流浪。
“所以……那些‘渊隙之影’……”
“它们是追逐而来的‘清理者’。”陆煕瑶的声音冷了下来,“或者说,是维系这个世界‘剧本’不被篡改的看守。我们的归来,是最大的变量。它们必须清除我们,让‘命运’回到‘正轨’。”她的话语中带着讽刺。
“那‘第七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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