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大概也发生了地震,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不然怎么会这么干,这么痛。
他蜷缩在云安社区C区一个勉强还算完整的角落里,背后是冰冷粗糙、布满裂纹的水泥墙。耳朵里灌满了声音——远处隐约的哭泣,近处某个孩子无休无止的咳嗽,还有风穿过断壁残垣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呼啸。
但这些声音都隔着一层,真正清晰的,是他自己咽口水时,那艰难滚动喉结发出的、砂纸摩擦般的“咕噜”声。
渴。超越了一切理性的渴。
距离那场将华北撕裂的7.2级大地震,已经过去了十五天。曾经象征着秩序与庇护的云安社区,如今更像是一座被遗弃的、巨大的水泥坟墓。政府救援?头几天还能听到广播里嘶哑的声音,现在,连电都成了奢侈品。水?食物?那得用命去换,或者,用你身上还剩下的、能称之为“人性”的东西去换。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隔着薄薄的、沾满尘土的衣物,能感受到一个硬物的轮廓。一块巴掌大小、通体玄黑的石头。这是他家的传家宝,据说是曾祖辈从某个古墓里弄出来的,以前被他扔在书房抽屉最深处,嫌它碍事又占地方。逃难时,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塞进了怀里。
现在想来,大概是它冰凉的触感,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逃亡路上的焦躁。但现在,这块石头冰凉依旧,却缓解不了他喉咙里哪怕一丝一毫的灼烧感。
“水……给点水吧……”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砚偏过头,是隔壁棚子的李奶奶,她靠着墙根坐着,嘴唇干裂发白,眼神浑浊,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她怀里抱着个小布包,紧紧捂着,那是她全部的家当。
陈砚认得那种眼神,那是生命之火即将熄灭前的黯淡。他喉咙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他自己水壶里那最后一口混着铁锈味的浑水,是他撑过今晚的底线。他不是圣人,在这鬼地方,圣人死得最快。他脑子里闪过半个月前在废墟里看到的景象——为了一瓶没过期的矿泉水,两个平时称兄道弟的男人,用钢筋捅穿了彼此的肚子。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听。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轰隆声从地底传来,紧接着是剧烈的摇晃!
“余震!”
不知谁嘶吼了一声,整个C区瞬间炸开了锅。人们像受惊的蚂蚁,从各自的藏身处涌出,尖叫着,哭喊着,盲目地奔跑。头顶的水泥预制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
陈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死死靠着墙,目光下意识地扫视,寻找相对安全的三角区域——这是建筑设计师的本能。
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李奶奶那边。老人被晃得瘫倒在地,她那个视若珍宝的小布包摔在一旁,滚出一个半旧的军用水壶。壶盖摔开了,里面清澈的液体汩汩流出,浸润了干燥的土地。
水!是满满一壶水!
那一刻,陈砚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道德,什么人性,都被那股几乎要烧穿肠胃的渴欲碾得粉碎。他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野兽,猛地扑了过去!
“我的……我的水!”李奶奶发出绝望的哀鸣,枯瘦的手试图去抓那个水壶。
陈砚一把将水壶抢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浑身一颤。他甚至能闻到那清水散发出的、近乎甘甜的气息。去他妈的尊老爱幼!活下去!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就在他准备拧紧壶盖,将这救命的甘霖据为己有的瞬间——
烫!
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热感,猛地从他胸口炸开!不是火焰的烧灼,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了他的心脏上!
“呃啊!”他痛哼一声,手一抖,水壶差点脱手。
是那块玄黑石!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幅诡异的画面如同电流般强行刺入他的脑海:李奶奶头顶上方,那块已经摇摇欲坠的水泥横梁,内部结构正在急速崩解,裂纹如同黑色的蛛网般蔓延——最多三秒,它就会彻底断裂,将下方的老人砸成肉泥!
这画面清晰得可怕,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确定性。
幻觉?饿出幻觉了?
可胸口的灼痛如此真实!那死亡的预兆如此真切!
李奶奶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仿佛在说:“拿去吧,都拿去吧,反正我也活够了。”
就是这片空洞,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陈砚心里某个尚未完全麻木的地方。他想起了自己曾经设计的那些大楼,也曾偷工减料,克扣过材料……那些大楼,是否也曾在某个瞬间,将这样的死亡预兆,传递给无辜的人?
“操!”他发出一声不知是愤怒还是绝望的低吼,身体的动作快过了思考。
他扔掉水壶,任由里面珍贵的水泼洒一地,然后猛地向前一扑,用尽全身力气,将瘫软的李奶奶朝着侧前方狠狠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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