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茜纱窗,在闺房内铺陈开一片温暖而静谧的橙光。沈清弦坐在临窗的绣架前,指尖捏着细如发丝的银针,引着五彩丝线,在绷紧的素绫上穿梭。她绣的是一幅简单的兰草图,姿态清雅,针脚虽还带着些许孩童的稚嫩,但行针走线间,已隐隐有了沉稳的气度。
唯有她自己知道,这平静的外表下,心潮正在如何汹涌。
妆台最底层那个上了锁的小抽屉里,静静躺着三盒她亲手试制的胭脂。色泽、细腻度、附着力,都远超她前世记忆中这个时期市面上的寻常货色。成功的喜悦如同细小的气泡,在她心底咕嘟咕嘟地冒,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焦虑与紧迫感。
配方成功了,小范围的试销也证明了其吸引力。但接下来呢?难道永远靠着春桃像做贼一样,零星地卖给府里的下人?这点微薄的利润,何时才能积攒起足以让她摆脱命运桎梏的资本?
她需要更大的舞台,更稳定的产出,以及……更可靠的人。
“小姐,您都绣了一个时辰了,仔细眼睛疼。”春桃端着一盏新沏的蜜饯桂花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语气里带着真切的关怀。她将茶盏放在沈清弦手边的小几上,又拿起一把团扇,在一旁轻轻打着扇。
沈清弦停下针,抬起眼,目光落在春桃身上。
十二三岁的小丫鬟,身量还未完全长开,面容只能算清秀,但一双眼睛黑亮亮的,透着伶俐和一股子韧劲。她是家生子里拨上来的,父母都是侯府里老实本分的下人。前世,春桃跟着她嫁入相府,在她最落魄、最被践踏的日子里,是这个丫头不离不弃,想尽办法护着她,最后甚至因为偷偷去给她请大夫,被赵衡命人活活打死……
想起春桃前世血肉模糊却仍死死护在她身前的样子,沈清弦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与痛楚瞬间淹没了她。她迅速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翻涌的激烈情绪,再抬起时,已是一片平静。
“无妨。”她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温甜的茶水润泽了有些干涩的喉咙,“春桃,你跟着我,有三年了吧?”
春桃忙点头,脸上带着笑:“回小姐,整整三年零四个月了。小姐待奴婢极好。”
“你觉得……我待你如何?”沈清弦放下茶盏,语气平淡,目光却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春桃的脸。
春桃微微一怔,似乎察觉到小姐今日的问话有些不同寻常。她收敛了笑容,认真回道:“小姐心善,从不打骂奴婢,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常赏赐给奴婢。奴婢……奴婢心里感激得很。”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府里其他少爷小姐房里的丫鬟,哪个有她这般轻松自在。
沈清弦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重新拿起针线,看似专注地继续绣那株兰草。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归鸟啼鸣,和团扇扇动的细微风声。夕阳一点点沉下去,屋内的光线逐渐变得昏暗暧昧。
这种沉默,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春桃打着扇的手渐渐慢了下来,她看着小姐沉静的侧脸,那轮廓在渐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陌生。小姐似乎和落水病愈前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小姐的眼神,有时候沉静得不像个十岁的孩子。
“春桃,”沈清弦忽然再次开口,声音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清晰,“若我让你去做一件有些风险,但能赚很多银子的事,你敢不敢?”
“啪嗒”一声轻响,春桃手中的团扇掉在了地上。她吓了一跳,慌忙捡起来,脸色有些发白,惊疑不定地看着沈清弦:“小、小姐?您……您要做什么?奴婢……奴婢……”
风险?银子?这两个词从年仅十岁的嫡小姐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惊人的违和感,让春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沈清弦没有看她,指尖轻轻抚过绣绷上的兰草叶片,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你看,我们如今靠着偷偷卖那几盒胭脂,一个月也能多得二三两银子的进项。若我们能做得更大些呢?若是我们能开一间铺子,专门卖这些胭脂水粉呢?”
“开……开铺子?!”春桃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姐!这……这怎么行!您是侯府的千金,怎么能……怎么能行商贾之事?若是被侯爷和夫人知道,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而且,哪来的本钱?哪来的铺面?这……这太冒险了!”
“所以,我才问你,敢不敢。”沈清弦终于转过头,直视着春桃。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眸亮得惊人,仿佛有两簇幽深的火焰在跳动。“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侯府的千金又如何?若手中没有属于自己的银钱,命运便只能由他人拿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来他们将我许给阿猫阿狗,我也只能感恩戴德地嫁过去,是福是祸,全凭天意。”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字字句句都敲在春桃的心上。春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父母之命是天经地义”,可看着小姐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她的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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