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古籍的修复工作进入收尾阶段。最后一批虫蛀严重、几乎支离破碎的诗稿,在顾师傅的远程指导和苏见远林微极致的耐心下,完成了关键的加固与拼接。当最后一页被小心地放入定制的无酸纸夹中,厢房里弥漫着一种完成重大使命后的静谧满足感。
接下来,便是那张从信件夹层中发现的、墨线勾勒的简易地图所指引的旅程。
陆老先生的祖籍在苏南一个如今已并入城区的古镇。根据老人提供的模糊家族记忆和老地名对照,地图上标注的“祠堂”、“老樟树”、“井”等地标,大致对应着古镇边缘一片尚未完全开发的老街区。那里旧式民居尚存,但多数已无人居住,等待拆迁或改造。
出发前,他们做了充足的准备。除了高清放大的地图复制品、专业相机、记录本,苏见远还携带了便携式金属探测仪、内窥镜等工具,并再次与顾师傅沟通,了解清末常见的书画装裱形式和可能的藏匿方式。林微则整理了陆氏家族已知的信息,以及从那些故纸中感受到的先人性格与处境,试图在心中勾勒出那位在乱世藏书的教谕形象。
沈念安得知他们的计划,特意打来电话:“注意安全,那边虽然不比海上,但老街区情况复杂,尤其涉及可能的‘藏宝’,难免引人注目。保持低调,遇到问题及时联系当地相关部门或报警。” 他还提供了一位在当地博物馆工作的学生的联系方式,以备不时之需。
初秋的清晨,天色微明,空气里已有凉意。苏见远和林微驾车离开梧桐巷,驶向那个百年前地图上的地点。车轮碾过高速公路,窗外风景从城市渐变为水乡泽国,最后进入略显凌乱的城乡结合部。按照导航,他们将车停在一处新建的停车场,步行进入地图标示的老街区。
眼前的景象与地图大相径庭。狭窄的青石板路尚在,但两旁的老屋大多门扉紧闭,墙壁斑驳,爬满枯萎的藤蔓。一些房屋显然已被改造为廉价的出租屋或小作坊,电线杂乱地缠绕在空中。地图上标注的“祠堂”位置,如今是一座香火冷清、规模极小的土地庙;“老樟树”倒是还在,只是树干中空,枝叶稀疏,被围在一个简陋的水泥坛子里;那口“井”已被水泥板封死,旁边堆着杂物。
时光的威力在此刻展现无遗。一百六十年的风雨、战乱、社会变迁,足以让地方面目全非。两人拿着地图,站在老樟树下,对照现实,一时间都有些茫然。
“范围太大了。”林微环顾四周,“地图太简略,没有比例尺,地标也变了样。就算当年真在这里藏了东西,怎么找?”
苏见远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被封死的井边,蹲下身,用手摸了摸水泥板的边缘和周围的泥土。又起身,仔细观察老樟树的树根走向和附近地面的起伏。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层层覆盖的岁月尘埃。
“地图画的是平面,”他缓缓开口,“但藏东西,要考虑的是立体空间。‘藏于此’,不一定就是正下方。可能是依附于某个地标的特定方位和深度。”他指向老樟树,“这棵树是活地标,虽然老了,但位置基本没变。井的位置也没变,只是被封了。清末民初的民居,常有地窖或夹墙。如果我是那位陆教谕,要藏一批怕潮怕虫的书画,会选择相对干燥、隐蔽,且自己容易记住、子孙也可能根据提示找到的地方……”
他拿出放大的地图,用笔在上面虚画着线条:“你们看,祠堂(现土地庙)、老樟树、井,在地图上呈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如果以老樟树为顶点,向祠堂和井连线,形成一个夹角……藏匿点,会不会在这个夹角的区域,并且与某个固定建筑(比如当时他自家或亲戚家的房屋)有关?”
这个思路提供了方向。他们开始以老樟树为中心,在夹角区域内,仔细排查尚存的、看起来年代最久远的老建筑。这些房子大多破败,有些连门牌都没有。他们只能根据建筑形制(如马头墙、雕花门窗的残迹)、砖瓦的老化程度来判断。
走访了几户尚有人居住的人家,都是后来搬入的外来租客,对百年前的历史一无所知。一位在自家门口晒太阳的九十多岁老太太,耳朵背得厉害,听了半天,才含糊地说:“早些年……听我婆婆讲,这片儿,是有个姓陆的秀才老爷家,老宅子……好像是在……喏,那边,后来拆了盖了现在那个杂货铺咯……”
顺着老太太颤巍巍的手指,他们看到街角一间红砖水泥砌成的简陋杂货铺。杂货铺的位置,正好处于苏见远划定的那个夹角区域内,且离老樟树和井的距离几乎相等。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又似乎更加渺茫——老宅已荡然无存,上面建起了新房子。
杂货铺店主是个中年汉子,正坐在门口刷手机。听他们打听百年前的老宅和可能的地窖,一脸不耐烦:“什么陆家老宅?没听过!我这儿都盖起来三十多年了,下面就是实心地基,哪来的地窖?去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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