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远慢慢咀嚼着馒头，闻言点了点头：“声音是震动，也是色彩。古人说‘五音’对应‘五色’，并非全然虚指。不同的频率，在人心中激起的感受，本就与色彩相通。我们填补八宝，调整的不仅是物理参数，也是在为那道裂缝‘调色’，让它愈合后的‘音画’，尽可能接近原初的和谐。”
他的话语总是这样，能将最技术的细节，引申到一种近乎哲思的层面。林微托着腮，看着他被暮色柔化的侧脸轮廓，心中涌起一股平静的暖流。这段并肩奋战的日子，让他们之间那种无需多言的默契，更深地融入了彼此生活的肌理。
“等‘九霄环佩’重新响起来那天，”她轻声说，“会是什么样子？”
苏见远望向渐暗的天空，那里已有疏星几点。“不知道。”他坦诚地说，“也许能恢复九成，也许只有七成。但无论如何，那都将是它自己的声音，带着这道伤痕的记忆，继续在时间里振动下去。而我们，”他收回目光，看向林微，“我们只是帮它，把断掉的连接，小心翼翼地接上。至于声音最终去往何方，那是它和未来弹奏它的人之间的事了。”
这话里有一种彻底的清醒与谦卑。林微明白了，他们追求的不是一个完美的、定格在过去某一刻的“九霄环佩”，而是一个能够继续其生命历程、承载着修复印记也焕发着新生可能的“九霄环佩”。这或许才是修复最本质的意义——不是逆转时间，而是陪伴生命穿越时间的创伤，走向下一个阶段。
夜色完全降临，星斗渐繁。小院里的蚊虫开始活跃，两人收拾碗筷回屋。设计间的电脑屏幕上，依然运行着模拟程序。观察室的监控画面里，那床古琴在柔光下静默如谜，只有仪器上规律跳动的小数点，证明着冰封的弦音之下，正有暖流缓动，生机暗涌。
距离预定的填补“八宝灰”之日，还有四周。冰弦待温，而所有的准备与等待，都在为那关键的一刻，积蓄着最沉静也最饱满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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