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爷在陇西从军多年,箭术是跟他学的。再说…”
宋时念的箭尖微移,“箭术不好,也走不到这里。就像现在——我本可以一箭射穿你儿子的喉咙。”
裴明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丝。
宋四郎趁机反手一拧,短刃“当啷”落地。
“爹!”裴澈扑上来时,宋时念敏锐地注意到裴明远指甲泛青——是中毒的迹象。
“我们要户籍。”她突然收箭,“八十人的。”
裴明远擦着嘴角黑血苦笑,“岘北砾石岗的招垦令...咳咳...免赋三年。但那地方…”
“种不出粮。”
宋四郎从怀中掏出本册子,纸张已经泛黄卷边。
“但能活命的地,就是好地。我们兖州,最擅薄田耕作。”
他翻开扉页,露出角上褪色的县学钤记。
裴明远目光微闪,这年头,能保存书籍的绝非普通流民。
他伸手想接,宋四郎却收回怀中,“大人若不信,可考校一二。”
“不必了。”裴明远指着书页边缘的批注,“会在这等杂书上记农时推算的,不是歹人。”
“我可以给你们办理户籍。”他终于松口,扯开腰间丝绦,露出块巴掌大的铜印。
印面上“襄州司田”四个篆字在晨光中尤为显眼。
“但有个条件…两日之内,护送我父子二人回襄阳城。”
“成交!”宋时念转身对芦苇丛比了个手势。
晨雾中渐渐显现出一支井然有序的队伍——妇人背着熟睡的孩童,青壮推着改装过的板车,老人们相互搀扶着跟在后面。
还有个背着药箱的白须老者,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裴明远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几分,这确实是一支逃荒的百姓队伍。
“大人。”宋四郎扶着他靠坐在车辕边,“我们村的李老郎中行医三十余年,让他给您看看?”
裴明远忍着剧痛点头。
李郎中已经蹲下身来,搭上裴明远的腕脉。
老人的眉头越皱越紧,突然掀开裴明远的衣领,在锁骨下方发现了一片诡异的青紫色瘀斑。
“断肠散!”李郎中倒吸一口凉气,“大人可是得罪了什么人?这毒下得够狠,最多再撑两日…”
裴明远苦笑,“果然瞒不过老先生。”
“能治吗?”宋四郎急问。
李郎中从药箱取出个布包,里面是几根晒干的褐色草茎。
“幸亏老朽前日在白河边采到这几株‘还魂草’,虽不能根治,但能压制毒性七日。”
他掰下一截递给裴明远,“含着,别咽下去。”
宋四郎和宋时念交换了个眼神,“大人最好换个身份,以防途中再遇歹人。”
他指了指队伍里的妇人,“村里的婶子会针线,给您改个装束不难。”
不多时,裴明远父子换上了粗布衣裳,混在流民中毫不起眼。
宋时念注意到,那位小郎君裴澈始终紧抱着包袱里的鎏金匣子,很是宝贵的样子。
宋四郎用树枝在沙地划出路线,“从此处到襄阳城三十里,走官道一日可达——但白水渡必有巡检。”
“走旧河道。”宋时念指向东南方干涸的河床,“虽要多绕十里,却能避开关卡。”
裴明远皱眉,“旧河道要过黑松林…”
“大人放心。”宋四郎用脚抹平路线,“我们这有六个猎户出身的好手。”
晨雾完全散去时,队伍已经重新启程。
午时,日头正烈。
宋时念靠坐在树下,手里攥着沈氏编的小蒲扇拼命摇动。
“心浮气躁,越扇越热。”沈外祖父看着手中的书头也不抬道。
宋时念撇撇嘴,心想这大热天就是心静成冰块也凉快不起来。
余光扫到正去河边打水的芸娘,“外祖父,芸娘她们女户的事…”
沈外祖抬头,“大燕《户婚律》,立正经女户,有铁律三条。”
他屈指敲在书页上,“要么四十未嫁需里正做保,要么是寡妇得有夫家死亡证明,至于会医术立药户,善纺织立织户,实际上…很难…”
宋时念手里的蒲扇停住。
“其实还有办法。”芦苇丛簌簌作响,裴澈抱着个包袱钻了出来,额头上还沾着几根草屑。
他这一上午混在队伍里,早跟几个半大孩子打成一片,把队伍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去年户部新颁了《流民附籍令》,女子满五人即可立‘屯田户’…”
沈外祖面露惊讶,打量着这个官家少年。
宋时念若有所思地扇了两下蒲扇,“屯田户…可是要开荒种地的?”
“正是。”裴澈点头,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帮孩子们洗脸的芸娘几人。
“她们既能跟着队伍走到这里,想必不是娇弱之人。”他声音低了下去。
想起刚刚看到的景象——芸娘用磨尖的树枝在沙地上反复练习写字。
宋时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芸娘手腕上那道疤痕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她正拧着布巾,水珠溅了一脸却浑不在意。
转头对旁边的小女孩做了个鬼脸,沾着水渍的脸上扬起一抹稚气的笑——仿佛那些苦难从未在她眼中留下阴霾。
“咳咳…”沈外祖突然清了清嗓子,“裴小郎君,这屯田户需得官府划拨田地吧?”
裴澈回神,下意识摸了摸身前的包袱,“岘北那片…”
他忽然想起父亲的叮嘱——“澈儿,记住,地脉如人脉,急不得。”
“那地方…”他最终只道,“父亲曾提过…有位老农在砾石地堆里种出过胡麻。”
沈外祖拿着书的手一顿,若有所思。
忽然河边传来“扑通”一声,小饼抱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摔进浅滩,水花溅起老高。
孩子们的笑声响彻整个芦苇荡。
裴澈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谨慎的官家公子,倒像个真正的少年郎。
次日,夕阳西斜之际,襄阳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官道尽头。
远处城门处排着长队,守卒正挨个查验路引。
“吁——”宋四郎勒住骡车,手掌在裤腿上擦了擦汗。
车帘微动,裴澈苍白的脸探了出来。
“往前半里…”少年声音嘶哑,手指向一条隐蔽的岔道,“拐进去就是裴家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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