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一走，陈瑜立刻收起方才的官威，眼睛亮晶晶地凑近宋时念，折扇一合，笑眯眯道，
“宋娘子，今日可有什么新鲜吃食？”
宋时念失笑，“陈郎君，你这变脸的速度，倒比翻书还快。”
陈瑜半点不害臊，理直气壮道，“民以食为天，我这叫赤子之心！”
他身后的几个同窗也忍不住笑出声，其中一人打趣。
“陈兄，你上回还说宋娘子做的五香豆干比御膳房的点心还香，今日莫不是又来蹭吃的？”
陈瑜一本正经地摇扇子，“胡说，我这是体察民情！”
众人哄笑。
宋时念也不拆穿他。
“今日新出了一批腐乳，陈公子若是不嫌弃，带两坛回去尝尝？”
陈瑜眼睛一亮，“不嫌弃不嫌弃！”
他身后的学子们也纷纷露出期待之色。
宋时念见状，便让人去取了几坛新制的腐乳和豆酱，又包了些刚卤好的豆干，分给众人。
这时，一名学子注意到院子另一头忙碌的几个老兵，好奇问道，
“宋娘子，这些是…？”
宋时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老陈叔正指挥几个同样身有残疾的老兵搬豆筐。
“他们都是北境军退下来的老兵，如今在豆坊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学子们闻言，神色顿时肃然起敬。
其中一人郑重拱手，“宋娘子高义。”
宋时念摇头，“不过是力所能及之事，诸位将士曾保家卫国，如今能让他们安稳度日，已是宋家之幸。”
另一人也感叹，“难怪这豆坊的豆干滋味独特，原是军中所出，又有诸位老卒坐镇，自然不同凡响。”
“都是些粗浅手艺，诸位谬赞了。”
她虽说得谦虚，但学子们心中对宋家的印象却已悄然拔高。
这哪里是寻常商贾？分明是心怀家国的义商！
更何况，宋四郎本就是书院里品学兼优的学子。
如今再得知宋家不仅供着军中粮需，还收留伤残老兵，众人看向宋四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重。
在古代，商人地位低下，但若与军需、忠义挂钩，便截然不同。
更何况，宋家还有宋四郎这个读书人，将来若要走仕途，商贾之事到底要避些嫌疑。
这番无心插柳柳成荫，也是宋时念没想到的。
宋四郎笑道，“都快晌午了，学兄不如留下用顿便饭？”
陈瑜眼睛一亮，“闻章兄这般说，我可要厚着脸皮叨扰了！”
饭桌上摆的都是家常菜，但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盘油亮喷香的卤鸡。
皮色棕红，肉质酥烂，筷子一戳就脱了骨。
陈瑜夹了一筷子鸡肉，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卤鸡——”
他咽下嘴里的肉，迫不及待道，“闻章，这卤鸡可有卖的？我娘最爱吃这个，若是能带一只回去…”
宋四郎失笑，“待我问问小妹。”
待众人用罢饭，宋时念听闻陈瑜想买卤鸡。
“卤鸡现吃最好，不过…”她转身从柜子里取出几个油纸包。
“这是我家特制的卤料包，诸位郎君带回去给府上厨子，鸡鸭鱼肉都能卤，只要注意火候，味道差不离。”
“这怎么好意思…”青衫学子推辞道。
“就当是土仪了。”宋时念笑着将油纸包一一递过去。
“诸位都是我四哥的同窗，平日多亏你们照应。”
陈瑜接过纸包，好奇地捏了捏，“这香料…”
“都磨成粉了。”宋时念眨眨眼，“独家配方，包管别人学不去。”
陈瑜大笑，“宋娘子果然爽快！”
他珍而重之地将卤料包塞进袖中，“这下我娘可要高兴坏了。”
陈瑜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叮嘱。
“宋娘子，下回出了新品，可要记得给我家留一份。”
宋时念笑着应下，“陈郎君放心，定会第一个送到府上。”
陈瑜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跟着同窗们说笑着坐车离开。
堂屋内，炭盆烧得正旺，宋家人围坐一圈。
宋三郎好奇问道，“小妹这是准备卖卤料包了？”
宋时念摊手，“没办法，这大冬天的，总不好让人带只冷卤鸡回去吧？万一吃坏了肚子，咱们可担待不起。”
她故意板起脸，模仿官腔，“再不然，就只能去刺史府当一日厨子了——我可不想去！”
众人哄笑，宋老二挠头，“那这卤料包…以后有人要买，咱们卖不卖？”
“再看吧。”宋时念拨弄着炭火，忽然眼睛一亮，拍手道，“不过这大冬天的，最适宜吃火锅了！”
“火锅？”宋老爷子咂摸着这个词，“就是那种边煮边吃的锅子？”
“对！”宋时念越说越兴奋。
“我想着可以配两种锅底，一种清汤，用老母鸡慢火熬煮，汤色金黄，鲜得很。
另一种麻辣的，用茱萸、花椒和咱们特制的豆酱炒香，保准吃得浑身冒汗。”
她掰着手指细数，“再切些薄肉片，备点冻豆腐、菌子…天寒地冻的，全家围着炉子涮着吃，那叫一个痛快！”
宋三郎听得直咽口水，“说得我肚子都咕咕叫了，明日冬至…那咱就试试？”
宋时念看着家人期待的眼神，莞尔一笑。
“好！”她起身拍了拍衣摆，“我这就去准备，保管明儿让大伙儿吃个尽兴。”
宋老太笑着摇头，“这丫头，说起吃的比做生意还来劲。”
话虽这么说，手上却已经开始收拾桌子，给明天的火锅腾地方。
屋外北风呼啸，屋内炭火噼啪。
一家人说说笑笑，已经开始期待起明日的团圆火锅。
次日清晨，宋家众人又各自忙碌起来。
宋老爷子披着厚袄，带着几个帮工往田里去保苗。
需将干芦苇铺在田垄间，再撒上草木灰防冻。
连着忙活了几日，如今就剩十亩地就铺完了。
另一边，宋老二和大伯娘张氏、许老太早早去了豆坊。
坊里热气腾腾，磨浆的磨浆，点卤的点卤。
许老太一边搅着大锅里的豆浆，一边念叨，“今儿冬至，得早些收工，回去包饺子。”
张氏笑着应和，手上麻利地将成型的豆干一块块码进竹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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