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思考,剥开迷雾,找到那个隐藏在乱象背后的、或许致命的答案。
叶巨开始有意识地捕捉并梳理每一个“微时间”——等电梯的三十秒,咖啡冷却的一分钟,会议开始前无人说话的片刻。他的大脑像一台高速且冷静的处理器,将观察到的碎片纳入分析。
他思考“审美疲劳”。那些顶级富豪的生活,穷尽人类想象的奢华与刺激,为何最终导向对一颗果实的极致渴望,乃至思维停滞后的幼稚重复?是否因为,当物质体验的边际效应急剧递减,当一切惊喜都变得可预测,灵魂会本能地寻求一种更根本的、对抗时间秩序的“刺激”?而不老果,给出了一个残酷的答案:它或许冻结了时间对肉体的磨损,却也凝固了思维流动的河床。避免疲劳的终极方式,竟是停止感受与思考本身。 这念头让他脊椎发寒。
他想到“躺平”。那些服用者,在获得理论上无尽的时间后,其中不少人的行为模式,不正是一种极致的、被动的“躺平”吗?只是他们的“躺平”,非关勇气或选择,而是一种被剥夺了选择能力的、静默的崩坏。“有钱躺平很合理”,但若这“躺平”意味着思维陷入无意义的闭环,这“合理”是否成了一个甜蜜的陷阱?真正的安逸,或许不在于行动的停止,而在于内心拥有随时可以启动的自由。而他们,失去了这种自由。
他甚至以此反观更宏大的社会图景。“失业率高而社会不乱”,一种解释是庞大的社会保障、灵活就业形态和个体的顽强韧性。但此刻,他想到另一种冰冷可能:当足够多的人陷入某种低欲望、低消耗、低期待的“稳态”,当尖锐的痛苦被麻木取代,当改变的冲动被“就这样吧”的叹息消解,社会同样会获得一种脆弱的“稳定”。那种服用者身上的“停滞”,是否只是这种社会心态在个体生命尺度上的一种极端、加速的呈现?一种主动或被动接受的、“永生”版本的“躺平”?
那么,是谁,或什么,在促成这种“停滞”?
叶巨的目光,落在那些服用者的家庭背景资料上。并非全部,但相当一部分,来自极度富裕但情感疏离的家庭,或是凭借个人才智与冷酷一路攀升至顶层的“孤狼”。“中下阶层家庭什么都不会教”,这句话或许刻薄,但那些顶层家庭,又“教”了什么?教给孩子永无止境的竞争、资源掠夺、情感计算,教给他们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棋盘而人人皆是棋子。当不老果出现,它成了棋盘上最强大的“王”,获取它成了终极目标。目标达成后呢?棋盘突然失去了意义。没有人教过他们,在“赢”了一切,尤其是“赢”了时间之后,该如何生活。他们的思维,在抵达终点的瞬间,因缺乏下一个指令而空转、死机。
这又引向另一个观察:“强者都是不合群的”。真正的强者,或许并非天性孤僻,而是他们的思维速度、关注维度与常人产生了隔阂。他们享受孤独,是因为在孤独中,思维才能以最高效的方式运转,触及常人难以企及的深度与广度。但不老果服用者后期的“不合群”,是另一种东西——是一种思维活动降低到维持基本社交都显得费力后的退缩,是一种内在世界贫瘠到无法与他人产生共鸣后的隔绝。那不是强者的孤独,是空洞的孤岛。
这些纷杂的思绪,在他脑海中碰撞、组合。他想起自己长大的那座南方小城,生活平缓,人们为具体的烦恼和微小的喜悦而忙碌。“小城市生活更舒适”,那种舒适,或许正源于生活节奏与思维节奏的某种同步,源于人际联结的真实与可触。而不老果服用者们,身处世界之巅的“上海”——那个李婧桐口中、他也深有体会的“没有比上海更现实的地方”——被资本、野心、效率驱赶着狂奔。当不老果按下他们身体的“暂停键”,他们那早已被“现实”压榨得单一而疲惫的思维,却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在同一块贫瘠的荒原上打转。
“乱象中蕴藏巨大机遇。”叶巨低声自语。不老果引发的乱象,其根源或许远超一颗果实本身的毒性。它像一面极度诚实的镜子,照出了人类在追逐终极梦想(永生)时,可能暴露的核心脆弱:我们准备好承受“永远”了吗?我们的灵魂,是否跟得上被技术或奇迹延长的生命?
这“乱象”背后的“机遇”,不是指财富,而是指一个重新审视生命意义、思维价值、文明走向的契机。但这个契机,目前被恐惧和贪婪严密包裹着。
他需要知道更多。不老果的“原料”培育基地,必须去。长生会的核心秘密,必须挖。
几天后,叶巨坐上了那架奢华的私人飞机,飞往南太平洋某个被多重加密坐标标示的岛屿。李婧桐全程陪同,殷勤备至,但叶巨能从她偶尔走神的瞬间,捕捉到一丝极力掩饰的、非理性的亢奋。她身上也开始隐隐散发那股不老果特有的、极淡的异香。她服用过了,时间可能不长,但效果已经显现——她的皮肤好得不像真人,眼神亮得有些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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