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屋外凛冽的寒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薇薇（薇薇）就着这难得的暖阳，小心翼翼地将那本《千字文》摊在膝上，手指逐字点过，嘴唇无声地翕动，默念着那些逐渐变得熟悉的方块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这些艰涩的文字，在她眼中不再是枯燥的符号，而是一扇扇通往未知世界的窗口。她学得极快，林老二那点底子早已被掏空，如今更多是靠着自己琢磨和死记硬背。遇到实在不解其意的字句，她便用树枝在地上反复勾画，或是在下次送菜时，鼓起勇气向容嬷嬷请教。
容嬷嬷似乎对她求学之事乐见其成，每次都会用最简洁易懂的方式为她解惑，偶尔还会引申一二，谈及些人情世故、地方风俗，让薇薇受益匪浅。沈宅偏厅的那片刻时光，竟成了她汲取知识、窥探外界的重要途径。
知识的滋养是潜移默化的。她开始能看懂镇上布告栏里简单的告示，能更清晰地理解村长说话的深意，甚至对苏大娘偶尔带来的镇上传闻，也有了更深的体会。她眼中的世界，仿佛被擦去了一层薄雾，变得更加清晰和广阔。
她不再仅仅满足于种植薄荷和野菜。通过看书和与容嬷嬷的交谈，她开始有意识地了解哪些药材、花卉或是特殊品种的蔬菜在镇上更受欢迎，价值更高。她甚至托苏大娘买回了一些常见的草药种子，小心翼翼地开辟出一小块“试验田”，用极度稀释的灵泉水尝试培育。
日子在学习和劳作中充实而飞快地流逝。屋后的菜畦在她的精心规划下，俨然一个小型的多样化种植园，虽然规模依旧很小，但品类渐丰，长势郁郁葱葱，成为萧瑟冬季里一抹倔强的生机。
稳定的收入让家里的餐桌上见到了久违的荤腥——偶尔能买上几文钱的猪油渣或是一小块最便宜的鱼腩。王氏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手脚也勤快了许多，甚至能帮着薇薇处理一些简单的草药晾晒。小丫更是像抽条的小树苗，脸色红润，活泼可爱，偶尔还能磕磕绊绊地跟着姐姐认几个字。
林老二的病情在灵泉粥水和稍加改善的饮食调理下，竟然奇迹般地没有在寒冬中恶化，反而能更长时间地保持清醒，偶尔看着女儿们忙碌、识字，眼中会流露出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欣慰，有愧疚，也有一丝微光。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平静得几乎让薇薇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之前的种种危机都已远去。
然而，潜藏的恶念从未消失，只会因嫉妒的发酵而愈发扭曲。
正房那边，异常地安静。林大山自那次丢尽颜面后，越发沉默寡言，整日阴沉着脸，除了挑水浇地（村长的惩罚），几乎不出门。赵氏也收敛了撒泼骂街的行径，但那双眼睛里的怨毒却与日俱增，像毒蛇般窥伺着二房的一切。
她们眼睁睁看着二房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吃得上油腥了，穿得虽旧却整洁了，甚至那个病痨鬼爹都能出来晒太阳了！而她们大房，却因为之前的丑事，在村里抬不起头，连带着儿子说亲都受了影响。
这种对比，像毒火一样日夜焚烧着他们的心。
“当家的！你就这么看着？！”夜里，赵氏再也按捺不住，推?着林大山，声音压得低低，却充满了恶毒，“那死丫头现在得意得很！又是买新被子又是吃鱼吃肉！还学起识字来了！她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再这样下去，这家里还有我们大房站的地儿吗？！”
林大山猛地吸了一口旱烟，烟雾后的眼神阴鸷骇人。他何尝不恨？但他更谨慎了。村长盯着，那死丫头又邪性，轻易动不得。
“识字？”他忽然冷笑一声，抓住了妻子话里的一个点，“她哪来的书？一个农家女，识字做什么？”
赵氏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对啊！她哪来的书？莫非……又是那个老嬷嬷给的？她们到底背地里搞什么名堂？”
一个恶毒的念头如同毒蘑菇般在林大山心中滋生。他磕了磕烟袋锅，声音嘶哑：“她不是能吗？不是认识贵人吗？你说……要是那贵人知道，她那些好东西，来路不明……或者，她根本就是个招灾引祸的扫把星，接近谁谁倒霉……那贵人还会搭理她吗？”
赵氏眼睛猛地亮了：“你的意思是……？”
“想办法，让她失了贵人的倚仗！”林大山语气森冷，“没了靠山，看她还怎么嚣张！”
与此同时，镇上，悦来酒楼后院。
刘管事点头哈腰地跟在一个锦衣华服、面色倨傲的年轻公子身后。
“公子您放心，那批货小的一定处理得干干净净，绝不留后患……”
那年轻公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玉佩，嗯了一声，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随口问道：“前阵子，是不是有个乡下丫头，来卖过一种品相极好的薄荷？”
刘管事心里一咯噔，连忙道：“是……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后来就没再来了，怕是找到了别的路子。”
“哦？”年轻公子挑了挑眉，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打听打听，谁家收了去。这么好的东西，该掌握在咱们手里才是。若是……不肯卖，或者来路有什么问题……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是！小的明白！”刘管事忙不迭地应声，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两股来自不同方向的恶意，如同暗流，在平静的表象下悄然汇聚，目标直指那个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农家女。
寒风卷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预示着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薇薇合上书本，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心中莫名地掠过一丝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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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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