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各斯第一次看到世界的“数据化”重影,是在离开密室后的第三天。
那是在训练场,凯拉薇娅的剑锋离他的喉咙只有一寸时,整个世界突然闪烁、剥落。
不再是石墙与火炬,而是无数流淌的绿色代码瀑布,凯拉薇娅的身影也化作由精密光线勾勒的人形轮廓。
一瞬之后,一切恢复原状,唯有他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证明那并非幻觉。
凯拉薇娅收起训练剑,灰眸锐利如鹰:“你刚才走神了。那不是战士应有的状态。”
逻各斯无法解释他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只能归咎于疲惫。
但自那以后,这种“异象”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清晰。
他开始意识到,这个看似坚实的世界,其背后隐藏着极不稳定的基底。
而凯拉薇娅,这个观察力敏锐得可怕的女人,已经对他的来历产生了不容忽视的怀疑。
她的追问,如同她的剑,精准、直接,步步紧逼。
训练场夯实的泥地,被无数双脚板与靴底磨得发亮,浸透了汗味、尘土和一丝隐约的铁锈气息。空气里回荡着钝器相碰的闷响、粗重的喘息,以及教练粗粝的呵斥。这里是“铁砧”旅店后身一块用高墙围起来的空地,也是凯拉薇娅这几日用来捶打逻各斯——用她的话说,“让你这软塌塌的城里人骨头硬朗点”——的专属场地。
夕阳正挣扎着将最后几缕橘红色的余晖涂抹在高墙檐上,阴影已经吞噬了大半个场地。火炬提前被点燃,插在墙架里,跃动的火苗给这片渐浓的暮色增添了几分不安的摇曳。
逻各斯喘着气,双手紧握着一柄未开刃的训练阔剑,剑身沉重,比他习惯使用的轻巧刺剑或手半剑要笨拙得多。他的虎口被震得发麻,小臂肌肉酸胀不已。汗水沿着鬓角流下,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
凯拉薇娅在他对面五步之外站定。她只穿着一件贴身的亚麻衬衣,外套和皮甲早被随意丢在旁边的木桶上。衬衣被汗水浸透,勾勒出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她手中是一柄同样制式的训练剑,但在她手里,那笨重的铁条仿佛活了过来,轻巧得如同柳枝。她的灰眼睛在渐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像两颗冷却的灰烬,却蕴藏着随时能复燃的火星。
“再来。”她的声音平静,不带丝毫疲惫,“你的脚步太浮,根扎不深。敌人一撞你就倒。”
逻各斯咽了口带铁锈味的唾沫,勉强调整呼吸,重新摆出防御姿态。他知道凯拉薇娅的训练方式——没有花哨的招式讲解,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实战对练,直到身体本能地记住闪避、格挡和反击的角度与时机。痛苦是最好的老师,她深信不疑。
这一次,凯拉薇娅的进攻更加凌厉。她踏步前冲,训练剑划破空气,发出低沉的呼啸,直劈而下。逻各斯咬牙举剑格挡。
“当!”
巨大的力量从剑身传来,逻各斯手腕一软,整个人向后踉跄了半步。不等他稳住重心,凯拉薇娅的剑如同毒蛇般收回又刺出,目标是他的胸口。他勉强侧身,剑尖擦着他的肋骨掠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太慢!”凯拉薇娅喝道,手腕一翻,剑身横拍向他的侧腰。
逻各斯狼狈地扭身,用剑柄末端磕开这一击。然而这已是陷阱。凯拉薇娅真正的杀招紧随其后——一个迅捷无比的低段扫踢,精准地踢在他的小腿胫骨上。
剧痛袭来,逻各斯的下盘彻底崩溃,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倾斜。就在他失去平衡的瞬间,凯拉薇娅的训练剑如影随形,冰冷的剑尖(即使是未开刃的,在足够的力道下也足以造成伤害)直刺他的咽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粘稠。逻各斯能清晰地看到剑尖上粗糙的锻打痕迹,能感受到那一点迫近的死亡寒意。他瞳孔收缩,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
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前一刹那——
世界,闪烁了一下。
不,不仅仅是闪烁。是剥落,是崩溃,是彻底的瓦解。
石砌的高墙、夯实的泥地、摇曳的火炬、远处旅店模糊的喧嚣……所有的一切,如同被水浸湿的壁画,色彩融解、线条模糊,哗然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深邃的黑暗虚空。
在这虚空中,流淌着无数条绿色的光流,它们像是瀑布,又像是暴雨,由无数他无法理解、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基础规则的符号和代码组成。0和1,是其中唯一能辨认的,但它们以超越常识的速度组合、分离、流动,构建又拆解着周围的一切。空气不再是空气,而是密度不同的数据流;空间的概念被颠覆,距离似乎由数据的传输速率决定。
而近在咫尺的凯拉薇娅,那个充满野性力量的女人,也消失了。在他眼前,是一个由纤细而精准的蓝色光线勾勒出的人形轮廓。这轮廓具备凯拉薇娅的身形和姿态,甚至能看出她突刺的动作在数据层面上的延续,但它没有面容,没有细节,只是一个冰冷的、结构性的框架。逻各斯甚至能“看到”几条关键的数据流像神经束一样在这个光影轮廓的内部流动,汇聚在“手臂”和“剑”的连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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