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几个月过去，你没有回来，却来了一批流寇。”凉笙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那些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血腥和恐惧，“他们像一群蝗虫，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整个村子都被他们毁了，哭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像人间地狱。我拼了命才从火海里逃出来，身上被烧得火辣辣地疼，身后是他们狰狞的笑声和追赶的脚步声。我不敢回头，只能往前跑，跑向未知的黑暗。”
霍年州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泛白，眼中充满了愤怒和自责。他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让她经历了如此可怕的事情。
“我逃了很久，出了边城，以为能摆脱他们。可就在几日后，我还是被他们抓住了。”凉笙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深深的屈辱和绝望，“他们把我扔在路边，围着我，一双双眼睛看着我，就像看着一头待宰的羔羊，不，是像饿狼一般，贪婪而凶狠。他们的笑声粗嘎而刺耳，嘴里说着污言秽语，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我很害怕，甚至是绝望，我以为我会被他们撕碎，被他们…侮辱…”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继续说下去：“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个人出现救了我。他像从天而降的天神，身手利落，几下就杀光了那些流寇，满身是血地走到我面前。我很害怕，却只能跟着他，因为我无处可去，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哪怕这根稻草可能同样危险。”
“后来有一晚，下了很大的雨，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生疼。我和他躲进了一个狭小的山洞，洞里又黑又潮，弥漫着泥土的腥气。我全身湿透，衣服也破烂不堪，还发着高烧，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只觉得冷，刺骨的冷。”凉笙的眼神空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寒冷而绝望的夜晚，“他就抱住了我，说要给我取暖。他的怀抱很烫，烫得像火，可我却像冻僵了一样，没有任何感觉。那晚，他想要我…当时我觉得我快要死了，反抗也没有用，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就给了他，就当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吧…而且我也没有任何能力反抗…”
“我手上这疤，”凉笙抬起左手，露出手腕内侧那道狰狞的旧疤，在月光下格外刺眼，“就是那晚在山洞的尖锐石头上留下的，是我自己抓的，因为太疼了，身体的疼，心里的疼，都让我快要疯掉了。我想抓住点什么，却只能抓住冰冷的石头，用力到指骨都快要断裂。”
霍年州的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怜惜，他想伸手去抚摸那道伤疤，却被凉笙避开了。
“第二天，他说会娶我，让我等他。”凉笙自嘲地笑了笑，“其实那时候我也没当回事，但没一会儿，他收到飞鸽传书，说师门有事要马上赶回去，带着我不方便，让我在山洞等他几日，他就来接我。”
“我等了他几日，他没有来。”凉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麻木，“我也并不是等他来娶我，只是想让他把我带到岚城，那里或许有阿箐的消息。他没来，我只能自己继续逃亡。我知道，我又被抛弃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又成了孤身一人。”
“我不敢走大路，只能从深山里慢慢往岚城方向靠近。”凉笙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山里的夜晚黑得可怕，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月亮偶尔从云层里探出头，洒下一点惨淡的光。夜晚的狼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凄厉而绝望，几乎让我血液凝固，我只能蜷缩在大树上，紧紧抱着树干，瑟瑟发抖地熬过一个又一个夜晚。有时候，狼会跑到树下徘徊，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我甚至能听到它们粗重的呼吸声，那种恐惧，是深入骨髓的，让我整个人都在发抖。”
“深山里的毒蛇几次都差点要了我的命。有一次，一条色彩斑斓的蛇就在我脚边游过，离我只有一步之遥，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直到它消失在草丛里，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还有一次，我误食了一种有毒的野果，肚子疼得像刀绞，上吐下泻，差点就死在那荒山野岭里。是靠着一点点意志力，和一些认识的解毒草药，才硬生生扛了过来。”
“可我不想死，我还没找到阿箐，我不能死。”凉笙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那是求生的本能，“我靠着吃一些野菜和草药，喝山涧里的冷水，撑了三个月，才终于走到了岚城。那三个月，每一天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每一天我都在和死神赛跑。我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衣服破烂不堪，头发像杂草一样纠结在一起，身上布满了伤口和蚊虫叮咬的痕迹，到了岚城时，我几乎奄奄一息，形容枯槁，像个活死人，连守城的士兵都懒得看我一眼。”
“后来，城外的一个小乞丐给了我半个馒头，那是我那几个月里吃到的第一口像样的食物。”凉笙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那馒头又干又硬，还带着点馊味，可在我嘴里，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香甜。我吃了之后，恢复了一丝力气，然后杵着一根捡来的树枝，一瘸一拐地找到了当铺，当了你给我的那半块玉佩。”
“你知道吗？”凉笙看着霍年州，眼中充满了嘲讽，“那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我一直当做宝贝一样珍藏着，贴身戴着，哪怕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卖掉它。可到了当铺，那个尖酸刻薄的掌柜只瞥了一眼，就扔回给我，说只值一两银子。多可笑啊…我视若珍宝的东西，在别人眼里，竟然如此廉价…”
“我拿着那一两银子，买了一套最粗陋的男装，剪短了头发，装作男子，拿着阿箐的画像，在岚城四处打听她的消息。我没有地方住，只能在城外一个破落的废宅里住着，那里面杂草丛生，四处漏风，晚上还会有老鼠跑来跑去，吱吱作响，吓得我整夜不敢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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