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巷深处突然爆发出裂帛般的惨叫。
杀人啦!后生仔要杀我这把老骨头!张老太枯枝般的手爪死死攥着青年衣襟,额角暗红的血渍在晨光里凝结成琥珀。围观人群默契地退后三步,像被无形墨线划出的戏台边界。
穿灰布衫的青年嘴唇发白,怀里的油纸包散落一地。新蒸的槐花糕滚进污水沟,雪白表皮沾着黑泥,像被践踏的良心。
您老仔细瞧瞧,青年喉结滚动,这石板路上的血渍怎地是褐色的?话音未落,张老太突然剧烈咳嗽,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嘶响。浑浊的痰液裹着血丝喷在青年长衫下摆,围观的人群又退了三步。
穿绸缎马褂的账房先生掏出镀金怀表:一刻钟了,该收场了。卖糖葫芦的老汉立刻支起木架,油亮山楂在晨雾里泛着血色的光。戴瓜皮帽的闲汉们掏出铜板押注,赌青年何时会掏出钱袋。
人群中有个穿学生装的青年格外扎眼。他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钢笔在笔记本上沙沙游走:第七十九次观察记录,辰时三刻,道德陷阱触发机制依然精准......
(未完待续......如需继续阅读,请通过正规渠道购买正版内容)六必居酱园的酸腐气息漫过整条泥巷,张老太蜷缩在青砖墙根,数着石板缝里蠕动的蛆虫。这堵墙见证过她十四岁被卖作童养媳时的哭嚎,也浸透过她男人醉酒跌进护城河时的血沫。如今墙皮剥落处露出光绪年间的告示残片,依稀可辨孝悌忠信四个朱砂大字。
卯时三刻,卖豆汁的独眼老汉推着木轮车碾过石板路。张老太浑浊的右眼突然泛起精光——那车辕上挂着半块发霉的驴肉火烧,正是三天前被她塞进泔水桶的饵料。车轮在青苔上打滑的瞬间,老汉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这感觉像极了三十年前在菜市口看凌迟时,刽子手刀锋贴面而过的战栗。
天杀的!张老太的哀嚎裹着浓痰喷溅而出,枯瘦的手爪已死死扣住车轴。豆汁桶轰然倾倒,乳白的浆液混着褐色胃液在石板路上蜿蜒,竟拼凑出幅扭曲的太极图。独眼老汉的棉裤被烫得嘶嘶作响,却仍机械地重复着:我没钱,真没钱......
戴瓜皮帽的闲汉们从各个角落涌出,有个穿阴丹士林布衫的妇人竟掏出针线箩,就着天光绣起百子图。穿灰呢大衣的洋学生举着柯达相机,镁光灯闪过时,张老太突然用袖口遮脸——这个动作与她当年在八大胡同接客时的姿态如出一辙。
让让!让让!戴白袖章的保长挤进人群,腋下夹着的《新民报》露出半截标题:《论新生活运动与市容整顿》。他弯腰时露出腰间铜钥匙串,二十一把钥匙撞击声让张老太瞳孔骤缩——那声音与她当年被典当给烟馆时的铜钱落地声何其相似。
第二章 蛛网
德胜门外的乱葬岗飘来阵阵尸臭时,穿学生装的青年正蹲在茶汤铺屋檐下记录:丁丑年三月十七,第七次目睹讹诈事件,围观者增加戴圆框眼镜者两名......钢笔突然顿住,他看见张老太从兜里掏出个锡盒,将某种暗红粉末抹在额角。
青年尾随老太穿过七条胡同,最终停在一间贴着仁德堂匾额的中药店前。药柜最高层摆着个青花瓷罐,标签写着朱砂安神丸,罐底却积着层褐色粉末。抓药伙计的指甲缝里渗着血丝——那是在碾磨鸡血藤时染上的颜色。
月光爬上仁德堂后院的歪脖槐树时,青年窥见张老太跪在厢房神龛前。供桌上既无观音也无财神,只摆着个缠满红线的稻草人,胸前贴着张泛黄的《良民证》。当老太将沾血的铜板塞进草人胸腔,青年突然想起解剖课上看过的病变心脏。
三更时分,巡警的皮靴声惊起夜枭。青年躲进茅房,借着月光看清墙上的斑驳字迹:王李氏欠银元五块,民国二十三年腊月抵女于此。字迹旁挂着串干枯的茉莉花,与张老太耳后的白花竟是同枝所生。
第三章 茧房
清明那日的细雨将城墙泡得发胀,穿灰布衫的青年再次出现在泥巷。这次他怀里抱着个蓝布包裹,油纸伞柄上刻着博爱医院的字样。张老太的眼皮突然狂跳——三十年前某个雨夜,她流产的血水也曾染红过同样的蓝布。
青年弯腰瞬间,老太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石炭酸气味。这味道让她想起宣统二年那个英国大夫手里的银色器械,当时她男人腹部的烂疮正流出同样的消毒水味道。老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里藏着半片染血的碎瓷——来自她当年摔碎的接生婆药碗。
您慢些起身。青年的声音像浸过蜜的砒霜。当他的手触到老太肘部时,两人同时僵住——青年摸到了她袖管里捆着的竹片夹板,老太则触到了他腕间的十字架念珠。
围观人群突然骚动起来。穿阴丹士林布衫的妇人失手刺破指尖,血珠在百子图上洇出个畸形的头颅;卖豆汁的独眼老汉死死捂住钱袋,袋口露出半截当票;保长的钥匙串叮当乱响,有把铜钥匙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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