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禁苑深处帝王心
中平四年三月,洛阳南宫的紫宸殿外,春草已漫过青砖缝。董琰抱着刚抄好的《西凉凉情疏》,正准备送往尚书台,却被小黄门李进拦了下来:“董侍郎留步,陛下在西园传你,让你随驾伺候笔墨。”
董琰一愣。他在黄门署任职以来,虽常为灵帝草拟边地文书,却极少有机会随驾。李进见他迟疑,压低声音道:“陛下今早看了你的疏子,说‘这董琰倒比那些士族子弟实在’,特意点了你的名。”
穿过复道时,廊下的燕子正衔泥筑巢,乳白的粪便滴在琉璃瓦上,像极了散落的珍珠。董琰心里七上八下——灵帝近年深居简出,朝政多委于太傅袁隗与大将军何进,今日突然传召,怕是不单为了“伺候笔墨”。
西园的裸游馆外,灵帝正坐在水榭上,看着宦官们为“流香渠”换新鲜花瓣。他穿着便服,腰间系着根犀角带,面色虽有些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见董琰进来,他挥了挥手,让左右退下:“伯瑜,你在疏子里说,董卓在盐池铸了新甲?”
“是,陛下。”董琰躬身道,“家父说,新甲轻便坚韧,适合山地作战,已让董牧的锐士试穿。”
灵帝笑了笑,指着池子里的花瓣:“你看这些花,早上开得再艳,到了傍晚就谢了。就像朝堂上的人,袁隗说‘士族当为国本’,张让说‘宦官最贴心’,可他们心里想的,不过是自家那点好处。”
董琰没接话。他知道灵帝这话里有话——自上月袁隗联合司徒杨赐,奏请提拔皇甫嵩为太尉,灵帝就一直没松口,朝堂上都在猜,陛下是想借机压制士族。
果然,午后灵帝临幸北宫,召集群臣议事。袁隗刚提出“皇甫嵩平定黄巾有功,当晋太尉”,灵帝就慢悠悠地翻着董琰抄的《西凉甲胄账》:“太尉掌管兵事,得是既懂军务,又知节俭的人才行。朕看董卓那新甲就不错,一副才耗铁二十斤,比西园军的甲胄省了一半——皇甫嵩要是当了太尉,先得学学董卓怎么省钱,别动不动就请旨增兵。”
这话既没驳回袁隗的提议,又明着敲打皇甫嵩“别学士族铺张”,更把董卓抬出来当“节俭标杆”,堵得袁隗半天说不出话。董琰站在阶下,看着灵帝漫不经心的样子,忽然明白——陛下哪里是深居简出,分明是把朝堂看得通透,用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士族和宦官的鼻子走。
散朝后,灵帝让董琰随他去永安宫。路过宦官赵忠的值房时,正听见赵忠在跟人抱怨:“陛下近来总夸董卓,莫不是忘了咱家去年给他送的那匹汗血宝马?”灵帝脚步不停,只对董琰笑道:“你看,连狗都知道谁给它骨头。”
到了永安宫,灵帝从书架上抽出一卷《史记》,翻到《主父偃传》:“伯瑜,你说主父偃为什么会死?”
董琰道:“因为他太贪,得罪了太多诸侯。”
“不对。”灵帝用笔圈住“陛下不罪,臣请死”七个字,“因为他忘了,刀再快,也得握在朕手里。士族和宦官,就像主父偃和诸侯,少了哪头都不行,多了哪头都要乱。袁隗想让皇甫嵩当太尉,是想让士族掌兵权;赵忠想让蹇硕管西园军,是想让宦官说了算。可这刀,必须握在朕手里。”
董琰心头一震。他终于明白,灵帝的“昏聩”都是表象,那些卖官鬻爵、大修宫室的举动,何尝不是在借机敛财,削弱士族把持的财权?提拔董卓制衡袁隗,纵容宦官牵制士族,这套帝王心术,比历任先帝都要隐蔽。
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四月初的一个深夜,董琰因抄录急件路过袁府,见侧门悄悄送进去一个人,身形很像侍中马日磾——此人是袁家的门生,也是宫中的“尚药监”,专管皇帝的汤药。
董琰心里咯噔一下,让胡车儿去查。三日后,胡车儿回报:“马日磾最近常去袁家,每次都带着个药箱,说是‘给太傅调理身体’。但属下查到,他上个月从西域商队手里买了些‘秘药’,说是能‘益寿延年’,实则……”
“实则什么?”董琰追问。
“实则是一种慢性毒草,叫‘蚀骨香’,混在补品里服用,三年五载看不出异样,只会让人慢慢耗损元气,最后像是‘急病暴毙’。”胡车儿的声音发颤,“商队的人说,马日磾反复问‘如何让脉象与急病无异’。”
蚀骨香……董琰只觉得后背窜起一股寒意,手里的竹简“啪”地掉在地上。他猛地想起幼时在西凉听老吏说的故事——东汉自建武以来,未满三十岁驾崩的皇帝已有六位:汉和帝二十四岁崩,汉殇帝不满周岁夭,汉安帝三十二岁亡,汉顺帝三十岁卒,汉冲帝三岁崩,汉质帝九岁被毒杀……从前只当是“天命不济”,此刻想来,那些“急病”“夭亡”背后,多少藏着士族的影子?
汉质帝那句“此跋扈将军也”,话音未落便被梁冀毒死;汉安帝亲政后想削外戚,没几年就“南巡途中病逝”;就连开国的汉光武帝,晚年也对功臣集团处处提防……原来这洛阳宫墙里,早就藏着一把把慢刀,专斩那些想握紧权柄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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