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怡回京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白颖宇叫到了书房。
“坐。”白颖宇指着对面的椅子，亲自给他倒了杯茶，“在西安陪着老佛爷，感觉如何？”
白景怡端起茶杯，眉头微蹙：“太医院里派系不少，有人拉着我站队，还有人打听我给老佛爷诊病的细节，心思都不在医书上。”
“意料之中。”白颖宇放下茶壶，语气沉了下来，“景怡，你记住，咱们白家是医家，不是官场中人。祖上传下的家训‘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你得刻在骨子里。”
白景怡一怔，随即正色道：“三叔教训的是，侄儿不敢忘。”
“不敢忘还不够。”白颖宇看着他，眼神锐利，“你现在是太医院院使，正五品的官，手里握着诊病的权柄。可这权柄是双刃剑，用好了能救人，用坏了能害命，甚至能让整个白家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做官可以，但不能昧了良心。给宫里人诊病，只论病情，不论身份，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不该掺和的事一句别多问。”
白景怡沉默片刻，低声道：“侄儿明白。只是……身在其位，有些事怕是躲不开。”
“躲不开也得躲。”白颖宇斩钉截铁，“党争那潭水，深不见底。你一个医者，掺和进去干什么？今天帮这个打压那个，明天那个翻身了又来清算你，最后落得个两边不讨好，何必？”
他拿起桌上一本抄录好的古方，递给白景怡：“你看这些方子，历经几百年还能留下来，靠的是能治病救人，不是靠哪个权贵撑腰。你没事就多研究这些，把从圆明园带回来的医书都吃透，改良几个方子，救治几个病人，比在官场里钻营强百倍。”
白景怡接过古方，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工整，显然是精心抄录的。
“三叔，您是说……宫里要出事？”他想起三叔总能未卜先知，心头一紧。
“不是要出事，是会乱上加乱。”白颖宇望着窗外，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辛丑条约一签，朝廷里早就人心散了。老佛爷年纪大了，底下的人各怀心思，亲王、大臣、还有那些留洋回来的，谁都想争话语权。这潭浑水，别说你一个五品官，就是王爷贝勒进去，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白景怡身上：“咱们是普通人，守着百草厅，守着这身医术，就能活得下去。可要是被裹挟进那漩涡里，怕是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你父亲没了，家里不能再让你出事。”
提到父亲，白景怡眼圈一红，用力点头：“三叔放心，侄儿懂了。以后我就在太医院安心当我的医生，谁的派系也不沾，谁的争斗也不掺和，就研究我的医书，看好我的病。”
“这就对了。”白颖宇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你是白家医术最好的，将来百草厅的传承，还有那些古方的发扬光大，都得靠你。宫里的俸禄拿着，官身当着，这是体面，但别忘了根本。”
他想了想，又道：“回头我让景双给你送些上好的药材过去，太医院的药材虽好，却未必有咱们自家的地道。你自己也多保重身子，别累垮了。”
“谢三叔。”白景怡站起身，对着白颖宇深深一揖，“侄儿记住您的话了，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只做医生，不趟浑水。”
白颖宇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满意地点点头。他知道，白景怡是个懂事的，只要点透了其中的利害，就不会走错路。
书房外，阳光正好，照在院子里的药圃上，绿油油的药苗透着生机。白颖宇知道，守住白景怡这颗医心，就守住了白家的一份安稳。无论将来宫里如何波谲云诡，只要家里有能治病救人的本事在，就总有立足之地。
这乱世里，安稳二字，从来都不是靠钻营得来的，而是靠守住根本，守住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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