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大竹峰的日子,在砍竹、练剑、炼丹、授徒的循环中,平静而充实地流淌。王长生彻底稳固了玉清五层的修为,修为更为精进,对那融入水韵的剑意体悟日深,炼丹术亦稳步精进,已能熟练炼制数种适合玉清境弟子使用的丹药。竹涛别院的外门弟子们在诸位师伯的悉心教导下,也大多踏入了玉清一层,引气入体成功,年润生更是凭借一股韧劲,隐隐触摸到了第二层的门槛,进展可喜。
大青山愈发雄壮,整日与大黄狗在竹海中嬉戏,皮毛青光莹莹,灵性十足。铁羽与钢翎翱翔于大竹峰上空,双翼展开,隐有风雷相随,已然成为这片天空不容置疑的霸主。
一切看似完美,井然有序,充满了仙家福地的宁静与祥和。
然而,王长生却渐渐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一根弦,被悄然拨动了。
起初,这感觉极其细微,如同投入静湖的一粒小石子,涟漪浅浅。或许是在指点年润生等人修行时,看到他们眼中对更高境界、对下山历练的憧憬时;或许是在聆听四师兄何大智讲述青云山外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时;又或许,仅仅是在某个黄昏,看到铁羽与钢翎自遥远的天际归来,羽翼间似乎还沾染着外界风雨的气息时。
那份被平静生活暂时掩盖的、属于“青鹤真人”的记忆,开始悄然苏醒。
他依旧每日在演武场练剑,剑光如流水般圆转绵密,但在那流水之下,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仿佛平静的深潭之下,有暗流涌动。他的剑,在演练那套基础剑法时,偶尔会不受控制地多出一分凌厉,一丝属于实战搏杀的血性与决绝,那是黑风岭斩熊妖、山谷斗魔修时留下的烙印。
他依旧开炉炼丹,手法精妙,火候掌控日益纯熟。但当他炼制那些熟悉的培元散、清心丹时,脑海中却不自觉地会浮现出下山历练时,那些因缺乏丹药而伤势难愈的散修,那些被妖邪所伤、痛苦呻吟的百姓。他炼制的丹药,似乎也带上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不再仅仅是提升修为的辅助之物。
夜晚打坐,气息绵长,《太极玄清道》真元在体内生生不息地运转。但神识空明之际,耳边却仿佛响起了清溪镇百姓感激的哭声,听到了“青石坡”面对吸血蝙蝠时的惊恐呼喊,甚至看到了炼血堂弟子那阴狠嗜血的眼神。
师父田不易那句“见百姓苦,知众生难”的教诲,如同刻在骨子里的烙印,在此时愈发清晰。他见到了,也知晓了。这大竹峰的安宁,固然是修行的乐土,但山外的世界,那广袤的江湖,那纷扰的红尘,还有更多的“苦”与“难”,等待着他去见证,去承担。
这一日,六师兄杜必书从山下坊市归来,带回了一些外界的信息。饭桌上,他绘声绘色地讲起听闻的几桩事:
“……听说南边几个村镇闹了妖怪,村民和家畜的血都被吸干了,搞得人心惶惶……”
“还有啊,河阳城往西的官道上,最近不太平,有好几支商队被劫了,据说是流窜的邪修所为……”
“啧啧,还有更玄乎的,说极西荒漠那边,前阵子夜里宝光冲天,好些人都猜测是有异宝出世,引得不少散修和魔道中人往那边凑呢……”
杜必书说得眉飞色舞,当作趣闻分享。王长生默默听着,手中的筷子却不知不觉慢了下来。他仿佛能看到那被吸血蝙蝠围住村庄,人们是如何的绝望,那被劫掠的商队是如何的无助,那些为了虚无缥缈的异宝而涌入荒漠的修士,又将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他的心,再也无法像之前那般完全沉浸于大竹峰的宁静之中。
他走到院中,负手而立,眺望着青云山脉之外,那云雾缭绕、苍茫无垠的远方。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壮丽的血色,也映照着他眼中复杂的光芒。
有对师门、对师父师娘、对诸位师兄以及对外门弟子们的不舍。这大竹峰,早已是他的家,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张面孔,都让他眷恋。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渴望与责任。渴望去更广阔的天地闯荡,验证自身所学,磨砺道心剑意。渴望用自己手中的剑,炉中的丹,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去斩除那些为祸世间的妖邪。他身负的,不仅仅是个人的修行,更有青云门护佑苍生的责任。
铁羽和钢翎似乎感应到主人心绪不宁,自空中落下,一左一右立于他的肩头,用坚硬的喙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传递来安慰与支持的意念。大青山也踱步过来,安静地卧在他脚边,用温顺的目光望着他。
王长生抚摸着铁羽冰凉的羽毛,又拍了拍大青山坚实的背脊,心中渐渐坚定。
他知道,自己终将再次离开。大竹峰是根基,是港湾,但绝非束缚雄鹰的牢笼。他的道,需要在风雨中锤炼,需要在红尘中洗礼。
“师父的教诲,长生未曾或忘。”他望着远方,轻声自语,“山中清修,可固根基;江湖风雨,可砺道心。待此间诸事安排妥当,弟子……当再入红尘。”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夜色渐浓,星子初现。王长生的身影在院中伫立良久,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他的目光,早已穿越了千山万水,投向了那未知却又充满吸引力的江湖。
心念既动,便如离弦之箭,再无回转。这大竹峰的宁静,固然珍贵,却已留不住他那颗向往外界风雨、志在四方的修道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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