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艘“夜鸮”登陆艇如同穿过巨兽肠道般的复杂管道和腔室,最终抵达了代达罗斯信号源指示的终点。前方,是一扇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圆形闸门,闸门材质非金非石,表面流淌着如水银般的光泽,上面蚀刻着无数繁复到令人眼晕的几何纹路,这些纹路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动、重组,仿佛拥有生命。
“就是这里了。”雷厉的声音透过通讯频道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和新的紧张,“门是关着的,看起来不太友好。”
方舟号舰桥上,司天辰凝视着主屏幕上传输回来的实时画面。墨影坐在信息控制台前,双手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无数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试图解析那扇门的秘密。K-7B静静地悬浮在她身侧,晶体内的光流跟随着数据节奏明灭不定。
“结构扫描显示,这扇门没有物理锁具,更像是一个……信息验证节点。”墨影的声音冷静地分析着,“其加密方式与锻火族的普遍技术风格有显着差异,更接近……代达罗斯提供的信号特征。
需要尝试进行信息握手。”
“有风险吗?”司天辰问道,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舰长椅的扶手。越是接近目标,他心中的警惕就越盛。代达罗斯的指引并非总是坦途,尤其是在“观测者”留有“失败案例”的地方。
“任何与未知高等系统的交互都存在风险,尤其是涉及意识层面。”墨影回答得一丝不苟,“但K-7B的存在可以作为一个缓冲区和翻译器。它的‘静默共鸣者’本质,或许能帮助我们理解这里的‘语言’。”
司天辰沉吟片刻,做出了决断:“执行信息握手。墨影,你主导。K-7B,全力辅助。我会在舰桥同步连接,共享感知。”他需要亲自评估这个所谓的“火种”究竟是何物。
“明白。”墨影简短回应。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将全部的注意力投入到数据深潜之中。她的能力全力发动,意识如同最纤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触碰那扇银色大门上流动的纹路。
K-7B晶体光芒大盛,柔和的光晕将墨影和它自身笼罩,它开始发出一种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嗡鸣,那是信息在极高维度震荡的表现。
就在信息连接建立的刹那——
没有声音,没有光爆,但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如星海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宇宙之海,瞬间沿着连接通道奔涌而来!
这股洪流并非冰冷的数据,它携带着一个文明无数岁月的积累、无数个体的思绪、以及最终时刻那无法言说的悲怆与执念!
“呃!”墨影发出一声闷哼,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几乎要被瞬间冲垮。她咬紧牙关,凭借着绝对理性的意志力,死死守住自我意识的核心,试图在这洪流中寻找秩序。
K-7B的嗡鸣变得尖锐而急促,晶体内部的光流疯狂闪烁,它在努力调和这狂暴的信息流,将其转化为可以被理解的形式。
而通过精神连接共享感知的司天辰,也同样感受到了这股冲击。他闷哼一声,扶住了舰长椅的扶手才稳住身形。他的「时序残响」能力在此刻仿佛被强行塞进了整个锻火族的兴衰史,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感在他脑海中炸开——熔炉的轰鸣、星辰的锻造、文明的骄傲、以及最后那席卷一切的、冰冷的“寂静”……
但这混乱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
下一刻,所有的感知被强行剥离、重塑。
司天辰、墨影连同她意识中紧密连接的K-7B,发现他们的“意识”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出现在一个无法用语言精确描述的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他们仿佛悬浮于一片无垠的黑暗虚空中,而他们的周围,是由无数流动的、闪烁着各色光芒的数据链和几何符号构成的庞大网络。这个网络无边无际,不断延伸、重组、计算,散发出一种非人格化的、绝对的理智和冰冷的威严。网络的中心,是一个不断变换形态的、由纯粹信息和逻辑构成的复杂结构——它时而如同多面晶体,时而如同旋转的星云,时而又化作无数交织的命运丝线。
这就是“文明织网”,锻火族用来审视自身,最终或许也见证了自身终结的终极系统。
一个声音,或者说一种直接作用于他们意识层面的信息流,响彻了这个空间。它没有性别,没有情感,只有绝对的客观和冷漠:
【识别:外来信息集合体。标识:逆鳞。来源:未知(部分特征与‘代达罗斯’协议吻合)。启动:文明资格初步质询程序。】
没有给他们任何准备或提问的时间,周围的数据网络骤然亮起!
他们经历过的关键场景,如同全息影像般被精准地重构出来——
场景一:寂静回廊。 他们第一次直面“观测者”那无法理解的宏伟存在,以及“归墟”抹除一切的残酷真相。那令人窒息的恐惧和信念崩塌的瞬间,被毫无保留地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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