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诸葛亮轻声道，“子龙此举，确有大义。但...军中难免有非议。有人已报子龙通敌...”
“谁报的？”刘备眼神骤冷。
一员武将出班跪倒，道：“是我说的，请主公，军师和赵将军恕罪！我以为赵…”
赵云一看，原来是南郑献城的降将王林。
“你以为？”刘备打断他，声音冷如寒冰，“你以为什么？你以为子龙会通敌？他若通敌，长坂坡何必七进七出救阿斗？他若通敌，汉水何必独守空营？他若通敌...他若通敌，孤早就死了十次了！”
王林浑身发抖，不敢再说。
“拖下去，”刘备摆手，“杖三十，革职。再有诽谤大将者，斩！”
亲兵将人拖走。堂中气氛更加凝重。
“主公，”赵云忽然跪下，“此人虽有错，但也是忠心为主，更何况王林献城有功。请主公...从轻发落。”
刘备看着他，看了很久，才叹道：“子龙啊子龙...你的心，太软了。”
“不是心软。”赵云摇头，“是...不想让有功的人寒心。”
刘备再次扶起他，这次是双手扶起：“好。那就杖十，留用。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今后再有议论子龙者，以扰乱军心论处！”
“诺！”众将齐声。
刘备重新坐回主位，神色已恢复平静：“既然说开了，那孤就明说了——子龙做得对。不但对，而且高明。从今日起，我军与曹军交战，但有守边将领、抚民官吏，能生擒则生擒，能劝降则劝降。杀敌是为止战，不是为杀人。”
他顿了顿，看向诸葛亮：“孔明，你拟个章程出来。今后战功评定，不只看斩首多少，还要看...保全多少。”
“亮领命。”诸葛亮深深看了赵云一眼，那眼神里有赞许，有佩服，还有一丝...自愧不如。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谋士，是下棋的人。可今日赵云这一“放”，让他看到了另一种格局——不是棋盘上的得失，是棋盘外的苍生。
散会时，已是亥时。
众将陆续退出。张飞走到赵云身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子龙，俺老张...错怪你了。以后有事，直说！别让俺猜！”
赵云微笑：“多谢三哥。”
马超在亲兵搀扶下走过来，他看着赵云，看了很久，才低声道：“子龙...若当年有人像你这样想，我马家...或许不会灭门。”
这话说得悲凉。赵云握住他的手：“孟起，仇要报，但...不要被仇蒙了眼。你父亲马腾将军镇守西凉时，不也保境安民，不让羌胡作乱吗？”
马超怔了怔，缓缓点头。
最后走的是诸葛亮。他来到赵云面前，羽扇轻摇：“子龙，今日你这番话，让亮想起一个人。”
“谁？”
“荀文若。”诸葛亮轻叹，“曹操麾下第一谋士，一生为汉室，最终却因反对曹操称公而死。他保的是汉室，你保的是汉民...都是大义。”
他顿了顿，又道：“但你要小心。大义之人，往往...不容于世。”
赵云点头：“云明白。但有些事，该做还得做。”
诸葛亮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堂中只剩赵云一人。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得很长，很孤单。
他走到堂外，仰望夜空。今夜无月，但星河灿烂。那些星星像无数双眼睛，看着这乱世，看着这人间。
他想起了常山老家，想起了那些在胡人铁蹄下惨死的乡亲，想起了自己为什么提枪从军...
“师父，”他轻声自语，“您当年教我枪法时说，武人的枪，当为生民立命。子龙...没忘。”
夜风吹过，带着初夏的暖意，也带着远方未散的血腥。
仗还要打，人还要杀，血还要流。
赵云虽然算不上文人，精通历史，但是他也知道春秋战国时期，为了抵御匈奴的侵略，秦、赵、燕三国都在北方修筑了长城；秦统一六国之后呢？天下汉人是一家，蒙恬率领三十万大军，北击匈奴七百里；楚汉争霸四年，刘邦大败于白登山，大汉六十年靠着和亲为生。
但只要心中那杆秤还在，那份对苍生的敬畏还在，这条路...就能走下去。
哪怕孤独，哪怕被误解，哪怕...要与整个世界为敌。
因为有些事，比胜负重要，比生死重要，也比...所谓的忠诚与背叛重要。
那就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底线。
赵云握紧了剑柄，走向自己的营帐。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
但至少今夜，他心安了。
作者写到此不觉感叹，赋诗一首：
后世谁评忠义篇？云襟独抱万民先。
武侯尽瘁酬三顾，天祥丹心映半山。
赵云在军中的威望一下子高大了许多，当然在刘备的心目中，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赵云虽然很早就追随自己，但是他忠心的从来就不是他刘备，而是汉室，是天下万民。”
诸葛亮也明白了：“论格局，自己和赵云相比，太小了。自己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报恩；赵云的私放敌将，是大义。二者对比，高下立判。”
赵云也明白：“如果有一天刘备的命令会伤害到无辜的百姓，自己真的能够不折不扣的执行吗？大概率自己做不到，这也许就是志同道不合吧！”
张飞是懵懂的：“君让臣死，不得不死；父叫子亡，不得不亡。忠臣不事二主，子龙的心思让人理解不透，虽然他是一个好兄弟。”
马超的心中是不解：“老百姓不就是用来利用的吗？除了种地养军，当兵杀敌，谁当皇帝他们都是被奴役的对象，这是宿命，是必然。赵云好像站错了队。”
黄忠：“………”
魏延：“………”
法正：“在这乱世，没有想到主公麾下竟有如此之人。果然刘备不愧是一代英主，能接纳小人，也能容下君子。”
……………
众人心中所想各不相同，只要目的相同，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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