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无头信和胤禛的密笺,让楚宁接下来的两日都心神不宁。她将那本夹着信笺的《金刚经》单独放在自己枕边最稳妥处,其余的信札礼单则按时间顺序重新整理好,放回木匣。至于那封无头信,她思虑再三,决定暂时不主动向佟贵妃提起。信的内容敏感,来历不明,贸然呈报,若引出什么不该深究的往事,反而可能置佟贵妃于尴尬甚至危险之中。她选择等待,看贵妃是否会问及,或者,是否有其他线索浮现。
承乾宫的日常依旧按部就班,但楚宁能明显感觉到,宫中的紧张气氛并未因太子的“静思”而缓解,反而像绷紧的弓弦,隐隐发出危险的嗡鸣。前来请平安脉的太医换回了之前那位温和的老太医,但诊脉时间似乎比往常长了些,开的方子也添了几味益气安神的药材。瑞姑姑私下里忧心更甚:“太医说娘娘脉象浮滑,思虑伤神,心血耗损非一日之功,需得长期静养,最忌忧烦惊扰。”
这话的潜台词,楚宁明白。佟贵妃的病,根子在外界的风雨飘摇,药石只能暂缓其表。
这日,楚宁被佟贵妃唤至暖阁。贵妃的气色比前两日略好,正倚在榻上翻看一本旧诗集,见她进来,便放下书,温言问道:“后殿那些旧信札,整理得如何了?”
楚宁心中一紧,恭声答道:“回娘娘,已大致按年份、人物分类整理妥当,多是历年问安贺礼的往来。尚未发现虫蛀破损严重之处,只是纸张略有泛黄。”
佟贵妃点了点头,目光似乎有些悠远:“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人老了,就爱翻翻旧东西。你可曾……看到些什么特别的?” 她语气随意,但楚宁却觉得那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特别的?是指那封无头信吗?楚宁心跳微微加快,面上却维持着平静:“奴婢愚钝,只觉得早年诸位阿哥写给娘娘的信,字里行间孺慕之情甚笃,礼单也朴素真诚。近年的则更为周全贵重。” 她选择了一个最安全、最表面的观察。
佟贵妃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追问信札内容,转而道:“你能看出这些,也算用心了。旧物虽旧,有时却能照见人心变迁。本宫让你整理这些,也是想让你知道,这宫里的人情世故,看似繁复,其实也简单——无非是‘真心’与‘时势’二字罢了。真心难得,时势易移。”
这话似感慨,又似教诲。楚宁垂首应道:“娘娘教诲,奴婢铭记。”
“记住就好。”佟贵妃揉了揉额角,显出一丝倦意,“东西既已理好,便放回原处吧。今日起,你暂时不必再做这些了。秋芸那里忙不过来,你去帮着她打点娘娘的贴身衣物和常用器物,务必周全细致。”
“是。”楚宁应下,心中却有些疑惑。贵妃特意叫她来问信札整理情况,却似乎并不真正关心发现了什么,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她是否看到了什么,或者,确认她是否足够谨慎,没有多嘴?
从整理故纸转向打理贵妃贴身之物,意味着楚宁在承乾宫的地位和信任度又进了一步。秋芸对她越发亲近,两人配合倒也默契。楚宁心思细,记性好,很快便将贵妃日常用度的喜好、忌讳、乃至不同场合衣饰搭配的惯例都摸得清清楚楚,连瑞姑姑都暗自点头。
然而,平静的表面下,楚宁始终没有放松警惕。她留意到,承乾宫与外界的联系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减少。瑞姑姑外出的次数少了,即便出去,也很快回来。各宫妃嫔遣人来问候或送礼的频率也明显下降,仿佛大家都默契地保持着距离。
这天下午,楚宁去浆洗房取回熨烫好的衣物,路过连接承乾宫与御花园的一处偏僻角门时,忽然听到门外墙根下有极其压抑的争执声。她下意识地放轻脚步,侧身隐在门廊柱后。
“……你不要命了!这种时候还敢传这种话!” 一个苍老而惊怒的太监声音,压得极低。
另一个年轻些的、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师父……我也不想啊!可那边逼得紧,说要是传不到,就……就让我全家在直隶待不下去!我实在没法子了!”
“糊涂!蠢材!” 老太监又气又怕,“那边是能招惹的吗?如今是什么光景?乾清宫的眼睛盯着呢!你这不是传话,是送死,还要连累咱家!”
“那……那怎么办?话已经递到我这儿了……”
“怎么办?烂在肚子里!就当没听过!赶紧回去,别再跟那边的人有任何牵扯!要是有人问起,就说……就说你老娘病重,心神恍惚,听错了差事!快走!”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是那年轻太监被推搡着离去。老太监独自在墙根下喘了几口粗气,低声咒骂了一句“作孽”,也匆匆走开了。
楚宁屏住呼吸,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才悄然离开。她心中波澜起伏。“那边逼得紧”、“乾清宫的眼睛盯着”、“传话”、“送死”……这些只言片语,拼凑出一个危险的图景:有宫外势力正在通过宫中眼线传递消息,而康熙的监控网络已经察觉并施加了巨大压力。那个年轻太监,成了夹在中间的牺牲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清宫记事:她从历史之外来请大家收藏:(m.2yq.org)清宫记事:她从历史之外来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