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人剑指眉心,周身气息如沸水般翻腾不息。那不是法力的涌动,而是生命本源与魂魄之光的燃烧!他原本苍白的脸颊上,反常地涌起一抹殉道者般的潮红,双目之中,金光与血丝交织,透出一股决绝的惨烈。宗祠之内,以他为中心,凭空生出一股炽热而狂暴的旋风,吹得他道袍猎猎作响,也吹散了周遭浓郁的阴寒。
“嗡——”
空中,那低沉的雷鸣不再是隐约可闻,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威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生灵的心头。破碎的宗祠屋顶上空,漆黑的夜幕被无形的力量搅动,隐隐有紫白色的电光如龙蛇般在云层后游走、汇聚。
鬼媒婆那张布满褶皱的青灰色脸皮,第一次真正被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撕裂。她不再是那个掌控一切、视众生为蝼蚁的“喜园”园丁,而是一个感受到了灭顶之灾的疯狂老妪。
“停下!快停下!”她尖声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惊惧而扭曲变调,“紫霄神雷!你这是自寻死路!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为了一个凡俗女子,值得吗?!”
她无法理解,这世上怎会有人愿意为了他人,做到如此地步!这违背了她“白骨观”弱肉强食、万物为刍狗的根本教义!
林道人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他的全部精神、意志,乃至每一寸血肉,都已成为接引九天雷霆的导体与祭品。他听到了自己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感受到了魂魄在雷威下即将崩解的剧痛。但他的眼神依旧坚定,甚至带着一丝解脱与嘲讽,看向鬼媒婆,仿佛在说:“你看,这世上,总有你无法用‘七情’衡量的东西。”
“不!我不能死!我乃圣教使者,‘七情圣骸’还需我的奉献!”鬼媒婆彻底疯狂,她枯瘦的双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结出一个个诡异邪戾的法印,口中喷出浓郁的、带着腥甜味道的黑气。
“万魂噬灵!地脉逆流!起!”
她不再去管那暂时被林道人气息震慑住的鬼新郎,而是将目标转向了这片土地本身——那条被禁锢、被奴役了百年的“绝阴地脉”!
轰隆隆——!
整个封门村,不,是整个后山养尸地,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宗祠的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墙壁上的裂缝疯狂蔓延,碎石簌簌落下。比之前浓郁十倍、污秽百倍的阴煞之气,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从地脉深处被强行引爆、抽取,化作肉眼可见的漆黑洪流,冲天而起!
这股力量是如此庞大而邪恶,甚至干扰了天空中正在汇聚的雷霆,那游走的紫白电光都为之一滞。
漆黑的阴煞之气在鬼媒婆头顶汇聚,化作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骷髅头虚影,那骷髅的眼眶中燃烧着猩红的火焰,与“白骨观”的印记如出一辙。而地面上,暗红色的阵法纹路不再是光芒,而是如同血管般凸起、搏动,汩汩汲取着地脉中被污染的力量。
“给我挡住!”鬼媒婆嘶吼着,将那凝聚了地脉百年怨力与无数亡魂残念的骷髅头,悍然推向林道人!她要在这雷霆落下之前,先将林道人彻底吞噬,打断这同归于尽的仪式!
与此同时,那被阴煞之气刺激的鬼新郎,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周身尸气暴涨,利爪再次探出,配合着那巨大的怨力骷髅,一左一右,向林道人夹击而去!
一时间,邪气滔天,魔影幢幢,林道人那燃烧自身带来的炽热旋风,在这无边黑暗的冲击下,显得如此渺小,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孤舟。
“道爷!”汪婷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将她淹没。她看到林道人身体表面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金光从裂痕中逸散,那是肉身和魂魄都无法承受内外压力的征兆。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刹那,汪婷婷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电光划过!她想起了林道人在地府归来后,虚弱时对她说过的一段话:
“……纯阳道体,刚猛无俦,易折难久。然阳极生阴,造化之妙。若遇绝境,刚不可守,或可……以阴导阳,暗合太极……”
当时她听得懵懂,此刻,看着林道人那决绝的、一往无前的“刚”,看着那即将将他彻底撕碎的至阴邪力,她福至心灵!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多少,但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独自燃烧!
汪婷婷猛地向前冲去,不是逃跑,而是冲向了林道人与那两股邪力对抗的中心区域!她不再畏惧那滔天的邪气,不再恐惧那狰狞的鬼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帮他!
“道爷!以阴导阳!”
她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句话,同时,毫不犹豫地再次咬破刚刚愈合不久的舌尖,这一次,她咬得更深,更狠!一股蕴含着独特灵韵的纯阴之血喷涌而出。
但她没有将这口血喷向敌人,而是凭借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张开双臂,迎向了那被鬼媒婆引动、狂暴污秽的绝阴地脉之气!
“婷婷!不可!”林道人察觉到她的举动,目眦欲裂,想要阻止,却已无法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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