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歇,硝烟渐渐散去。
刘澈被放了下来,双脚落地时身形微晃。
他稳住身形,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红衣——那动作从容优雅,只是指尖微微发颤。
棠不离还沉浸在刚才的热闹中,乐呵呵地凑过来:“小白啊,感觉怎么样?这仪式够不够——”
“爹。”九儿打断他,朝刘澈使了个眼色,“您先忙去,我带小白回屋换衣裳。”
她说着,快步走到刘澈身边,压低声音:“跟我来。”
刘澈看她一眼,没说话,默默跟在她身后。
一路上,寨子里的人还在笑着打招呼。
“小白,晚上聚义厅喝酒啊!”
“这身红衣真俊!”
刘澈一一颔首回应,脸上挂着温和的浅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回到草屋,九儿推门进去,又从柜子里拿出那套靛蓝衣裳:“赶紧换了吧,这红的……平时穿确实太扎眼。”
刘澈接过衣裳,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她。
墨黑的眸子里平静无波,但九儿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淡的……冷意。
“姑娘,”他缓缓开口,声音温和依旧,“今日这场面……着实热闹。”
九儿听出了这话里的言外之意——热闹,也荒唐。
她挠挠脸,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爹就爱瞎折腾。你别往心里去啊,他就是觉得新人入伙,得热闹热闹。”
刘澈垂着眼,轻轻整理手中的衣裳:“寨主厚爱,在下感激不尽。”
语气礼貌,却透着疏离。
九儿看着他这副“礼貌的疏远”模样,心里那点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彻底消散了。
她咬咬唇,在炕边坐下,托着腮看着他。
“刘公子,”她忽然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特别可笑?”
刘澈动作一顿。
他抬眼看向她,墨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姑娘何出此言?”
“就……”九儿比划着,“把你绑旗杆上,放鞭炮,穿红衣裳——这些事儿,在你们读书人眼里,是不是特别粗俗,特别没规矩?”
她说得直白,眼睛清亮地看着他。
刘澈沉默片刻,缓缓道:“在下并无此意。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柔弱道:“在下……身子虚,经不起折腾……有些不惯……求姑娘怜惜……”
九儿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
不是刚才那种恶作剧得逞的笑,而是一种带着理解、又有点无奈的笑。
“哟,还挺会撒娇?行,我懂。”她点点头,“你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讲究体面,讲究规矩。我们呢,一群山野粗人,做事儿只图痛快,顾不得那么多弯弯绕绕。”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可刘公子,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非要搞这套‘入职仪式’吗?”
刘澈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沉默不语。
“十年前,我爹带着三个兄弟在这山里落脚。”
九儿转身,靠在窗框上,阳光洒在她侧脸上,“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就几间破草屋。来投奔的人越来越多,有逃荒的,有躲债的,有活不下去的……”
她顿了顿,眼睛看向远方:“我爹说,既然大家聚到一块儿,就得有个家的样子。新人来了,得让他知道——这儿不是临时落脚点,是家。家里人欢迎你,所以敲锣打鼓、绑旗杆放鞭炮,热热闹闹地告诉你:从今往后,你就是咱们自己人了。”
刘澈搭在衣襟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可能这法子确实粗俗,”九儿转回头,冲他眨眨眼,“但心意是真的。你看铁头他们,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现在不都好好的,把这儿当自己家?”
她说着,走到桌边倒了碗水,递给刘澈:“我知道你今天不高兴。换我,被人当众那么折腾,我也得生气。”
刘澈接过水碗,抬眼看着她。少女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坦荡的笑容,眼神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
“所以呢,”九儿歪头看他,“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啊,刘公子,不该没跟你商量就搞这么大阵仗。”
她说得诚恳,没有半点敷衍。
刘澈看着她,沉默良久。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温和了些:“姑娘言重了。是在下……小题大做了。”
“不不不,没小题大做。”
九儿摆摆手,“换谁都受不了。不过——”
她忽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既然都道过歉了,这事儿就算翻篇了,行不?你大人大量,别跟我们这些粗人计较?”
刘澈看着她明媚的笑容,沉默片刻。
然后,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好。”九儿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那就好!你是不知道,我刚才看你那脸色,还以为你真要收拾包袱走人呢!”
她说得夸张,小表情生动得很。刘澈看着她,忽然问:“姑娘……就不怕我真走?”
“怕啊!”九儿理直气壮,“你伤还没好全呢,现在走了,万一又被仇家追上怎么办?那我们不是白救你了?”
她说得直白,却真诚。
刘澈搭在水碗边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粗陶的纹理。
“况且,”九儿眨眨眼,“我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的。虽然有时候爱端着,但心眼不坏。留下来,说不定能处成朋友呢?”
她说得自然,仿佛“和朋友相处”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刘澈看着她,墨黑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缓缓化开。
这个姑娘……她不是不懂察言观色。
她是懂,却选择用最直白的方式,把话说开。
“姑娘,”他缓缓开口,“多谢。”
“谢啥。”九儿摆摆手,“赶紧换衣裳吧,这红的看着怪别扭的。对了——”
她走到门口,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下次我爹再折腾你,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挡着!”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刘澈站在屋里,看着紧闭的木门,良久没动。
然后,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水碗。
水面微微晃动,映出他模糊的倒影。
红衣,散乱的发,苍白的脸。
他沉默片刻,缓缓将水碗放在桌上。
走到炕边,开始换衣裳。
动作从容,不急不缓。
只是那双垂下的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困惑,悄然掠过。
这个山寨……这个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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