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承泽几乎是闭着眼睛,在灰蒙蒙的晨光里完成了从出租屋到地铁,再从地铁口到公司写字楼下的这段机械迁徙。城市的空气带着一种粘稠的、尚未完全苏醒的滞重感,混杂着汽车尾气和路边早餐摊廉价油脂的味道。他像一具被设定好程序的提线木偶,脚步虚浮,目光低垂,避开人行道上所有可能发生眼神接触的路径。大脑如同一块被过度使用的电池,在低电量模式下勉强维持着最基本的运转,仅够处理“前进”、“避障”、“刷卡”这些底层指令。昨晚那场炸鸡带来的短暂感官高潮早已褪去,只留下胃里沉甸甸的油腻感和口腔里挥之不去的、带着一丝苦涩的甜辣酱余味,像一层洗不掉的污渍。
写字楼冰冷高大的玻璃幕墙在晨曦中反射着刺目的光,像一块巨大的、无情的冰。旋转门吞吐着和他一样表情麻木、步履匆匆的上班族。他随着人流,被卷入这个巨大的、由大理石、不锈钢和中央空调冷气构成的现代堡垒。
电梯轿厢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香水、咖啡因和未消散的睡眠不足的沉闷气息。几十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身体紧贴着,却又在精神上筑起无形的壁垒。没有人说话,只有电梯缆绳运行的嗡鸣和楼层数字跳动时微弱的“嘀嗒”声。每一张脸都写满了疲惫和一种即将投入工作的、预备性的紧绷。梁承泽缩在角落,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金属轿厢壁,试图从这令人窒息的拥挤中汲取一丝凉意。他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沾了些许灰尘的鞋尖上,刻意回避着电梯镜面里自己那张苍白浮肿、眼袋深重的倒影。
“叮!”
清脆的提示音响起,如同某种仪式开始的号角。他所在的楼层到了。人群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出电梯,迅速分流,汇入各自部门所在的、如同蜂巢般排列的走廊。
梁承泽拖着脚步,走向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区域——市场部。远远地,一种无形的、却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氛围就开始弥漫开来。空气里漂浮着速溶咖啡的廉价香气、激光打印机散发出的、带着静电的臭氧味,还有键盘被敲击时发出的、密集如雨的“噼啪”声。这声音不是交响乐,而是流水线上机械臂单调重复的噪音,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节奏感,精准地敲打在每一个人的神经末梢上。
他转过一个拐角,那片熟悉的、由半人高隔板切割出的网格化办公区,如同一个巨大的、等待吞噬他的苍白棋盘,完全展现在眼前。几十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工位,整齐划一地排列着,像一排排等待检阅的士兵。每个隔间里,都端坐着一个模糊的、被电脑屏幕光芒映照着的剪影。他们或眉头紧锁地盯着屏幕上的图表,或手指翻飞地敲击着键盘,或对着电话话筒压低了声音快速地说着什么。没有人抬头,没有人交谈。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高效率的、同时也是高度压抑的寂静。只有那永不停歇的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打印机吞吐纸张的“沙沙”声,以及中央空调系统持续不断送出的、带着微尘气味的冷风,构成了这里的背景音。
梁承泽的心脏,在踏入这片区域的瞬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了。一种熟悉的、沉重的疲惫感,混合着一种深沉的、近乎本能的抗拒,瞬间攫住了他。每一步都像踩在深水里,迈得异常艰难。他的工位在最里面一排靠窗的位置——一个看似拥有自然光,实则被厚重防尘窗帘遮挡了大半阳光的死角。
他一步步走向那个属于自己的、编号为B-17的格子。脚步沉重,视线低垂。就在他距离自己的工位还有大约五六米远的时候——
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振动了一下!
这振动,微弱得像一只蚊蚋的嗡鸣,却如同在他紧绷的神经上猛地拨动了一根最敏感的弦!梁承泽的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不受控制地战栗了一下!
那是一种极其短暂的、幅度微小的、从脊椎骨最下端瞬间窜上后颈的、如同微弱电流穿过的战栗!皮肤表面瞬间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汗毛微微倒竖。心脏的搏动在那一刹那似乎漏跳了一拍,随即又像被鞭子抽打般加速狂跳起来!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这该死的、精准的、如同电子镣铐锁定的声音!
他猛地停下脚步,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只手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伸进了外套口袋,紧紧握住了那部冰凉的手机。不需要拿出来看,他知道屏幕上此刻显示着什么。
果然。
当他屏住呼吸,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屏幕自动亮起。锁屏界面的顶端通知栏里,一行简洁冰冷的白色小字,如同判决书般清晰地显示着:
【已连接:Company-Free-WiFi】。
旁边还有一个微弱的、代表信号强度的扇形图标,此刻正骄傲地显示着满格。
连接成功!公司那无所不在、免费提供却又如同空气般强制呼吸的WiFi网络,在他踏入有效范围的瞬间,就精准地、贪婪地捕获了他口袋里的这部私人设备!没有询问,没有确认,只有这一声轻微的振动和这一行冰冷的提示,宣告着占领的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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