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区的灯光永远保持着最适宜生物节律的柔和亮度,没有窗户,时间感在这里变得模糊。宋晚晴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短暂地闭眼再睁开。意识从深海的寒冷与纯白的秩序中缓缓上浮,重新锚定在现实的躯壳里。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仪器平稳规律的嘀嗒声,空气循环系统低微的嘶嘶声,还有……沈墨刻意放轻的、翻阅纸质报告的沙沙声。
她慢慢睁开眼,视线适应着光线。特护病房的顶板简洁干净,侧过头,看见沈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膝上的平板电脑,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侧脸的线条在柔和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他似乎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目光,沈墨立刻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眼中那紧绷的、带着血丝的疲惫感,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如释重负冲散。
“晚晴!”他几乎是立刻放下平板,倾身靠近,握住她放在床边的手。他的手心温暖而微微汗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医生!”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按下了呼叫铃。
“我……还好。”宋晚晴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沙哑,但比预想中顺畅。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传递出安心的信号。“就是……有点饿,还有……口渴。”
沈墨立刻起身,从旁边恒温柜里取出一支特制的营养液和一吸管温水,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一点,喂她喝下。温水流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种复苏的实感。
几乎就在同时,病房门滑开,主治医生带着两名助手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接到通知赶来的“观星者”和专项研究小组的负责人。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是密集而高效的检查。各种传感器贴在皮肤上,能量场探测仪在她周围扫描,细致的神经反应测试,复杂的认知与记忆评估问卷……宋晚晴配合着,同时也在默默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
疲惫感依然存在,但不再是那种灵魂被掏空的虚脱,而更像是经历了一场高强度脑力马拉松后的正常倦怠。身体机能似乎……异常地好。五感变得更加敏锐,她能清晰分辨出空气中微弱的消毒水气味、沈墨身上淡淡的清爽皂角香、甚至能隐约“听”到隔壁房间仪器的低频震动。思维速度似乎也快了许多,医生提出的那些复杂的逻辑和记忆问题,她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出答案。
最明显的变化,在于那条“链接”。
它并非实体,但存在感无比清晰。就像在意识深处多了一条永不关闭的信息接收通道。此刻,通道相对安静,没有归墟深处那种庞大的信息洪流冲击。但一种极其微弱、近乎背景噪音的“数据流”持续不断地传来——并非具体内容,而是一种关于“协议状态”的抽象感觉:修复进度极其缓慢地蠕动着(现在是17.41%),主要泄漏点稳定,底层封印的“压力”恒定但沉重,“净化单元”的运行功率在基础值平稳波动……
她甚至可以尝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这条“链接”上,去“解读”更外围的一些信息——比如,她模糊地感知到,在基地之外,广阔的海域中,“奥罗拉”能量的浓度确实在持续而缓慢地下降,如同退潮。她还“感觉”到,这片海域深处,那个庞大的归墟结构,整体“能量场级”略微提升了一点点,仿佛一个垂死的巨人,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生理指标全部优于常人基准线,尤其是细胞活性、神经反应速度和大脑皮层活跃度。”“观星者”听着医生的汇报,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宋晚晴,“能量场读数稳定,与外部未知源的连接持续存在,但未检测到侵蚀性或有害辐射。认知测试结果……远超平均水准。”
他走到床边,温和但直接地问:“宋晚晴,你现在能清晰地描述你与那个‘协议’链接的感受吗?它是否会影响你的思维、情绪或者判断?”
宋晚晴组织了一下语言,将那种“多出一个感官通道”、“能感知协议大致状态和外部能量场变化”的感觉详细描述出来,并强调:“它现在很‘安静’,像是一个后台运行的程序,不会主动干扰我。我的思维和情绪都很清晰,就是我自己的。只是……我知道它在那里,永远都在。”
“观星者”沉思片刻,点了点头:“目前看来,这更像是一种增益和链接,而非寄生或控制。但这需要我们长期、密切的观察。专项小组会持续监控你的各项数据。另外……”他看向沈墨,“沈墨,你和岩心教授带回来的那些数据,尤其是关于协议逻辑结构和能量技术的部分,分析已经有了初步进展。有些东西……或许对宋晚晴理解和适应她的新状态有帮助。”
沈墨立刻看向宋晚晴,眼中带着询问。
宋晚晴轻轻点头:“我想知道。”
“观星者”示意了一下,专项小组的负责人,一位戴着厚厚眼镜、头发花白的女科学家上前,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全息投影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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