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衣，快来，娘亲说北塘中的荷花开了不少，一起去瞧瞧吧？说不定还能采些莲子来做莲子羹呢！”
今日难得放晴，红衣正在院中晒着才洗好的衣服，便瞧见小词在门口招手，脸上缀满了星光般的笑意。
红衣将最后一件衣服挂上，擦了擦手走出了院门。
她虽然不能说话，可她写得一手飞扬的好字，小词便常常粘着她，嚷着要学写字。
小词虽然是村中的教书先生，可也是后来自学成才，那一手字也只能是堪堪入目。
红衣无事的时候，便拿着树枝教她写字，这第一个字，写得便是她的名字。
衣。
小词惯是个自来熟的，便一口一个小衣地唤她，红衣倒是不在乎这一点，便由她去了。
北塘位于寺前镇南边，一边挨着寺前，稀稀拉拉地坐落着几户农家，另一边是一片荒地，荒地之上远远地可以瞧见一个小土包。
至于这土包是什么，红衣只远远地瞧上一眼，便可以依稀看见那些逐渐模糊不愿意离去的身影。
北塘之中如今果然已经开了不少荷花，因为才下过雨，荷花之上都缀满了水珠，在微风中荡漾着落下来。
小词一到河边，就直接撸起裤脚下了水，她手中捧着几枝早熟的莲蓬，另外还采了一枝尚未开放的荷花，拿在手中对着红衣晃了晃：
“小衣，真不来吗，这水清得很，边上很浅！”
话未说完，她身子一倾，手中的花飞了出去，红衣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
可是她下滑的速度如此之快，就仿佛有人拼了命地将她往下拉扯一般，红衣几乎拉不住。
小词的面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死死地抓着红衣的手：
“小衣，救救我，有什么在拉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红衣第一次恨自己说不出话来，她只能这样干看着小词，甚至不能说上一言半语来宽慰她。
她用双手抓住她的手腕，眼神往荷叶密布的水下望去，果然有一只半露在睡眠的水果，正扒在小词的脚上，目露凶光，贪婪地往下拉扯着。
大概是感受到了红衣凶狠的视线，那只水鬼望过来，与红衣一个对视。
“滚开，少多管闲事！”
那只水鬼探出头来，恶狠狠地对着红衣说到，还对着她挥了挥手。
红衣对着他的脸就是狠狠一脚，伸手将小词拉住了水面，那只水鬼猛地挣扎着跳起来，便要往红衣身上扑。
她回过头，一个防备不及，便被水鬼扯着拉进了湖水之中。
“小衣！”
耳边是小词惊慌的呼唤声，红衣在水中挣扎了一番，凡人溺水的感觉如此真实，她的五脏六腑之中都被灌入了冰凉的冷水。
而那只水鬼，则是拉着她的脖子一路往水中央游去，还恶狠狠地将她的头按到水下，红衣方才那一脚大概是侥幸，真正与水鬼交锋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弱的出奇，比如此刻，她便挣脱不得，那双手就像铁钳一样卡着她的喉咙。
“...“
她在水中，忽然就想起当初崔珏被按在一个孩童身子中的时候，便是盲目的。
那时候的他，又是何等的绝望呢？
她知道自己不会死，可是这样被一只无名恶鬼按在水里的感觉委实不好过。
小词不会跳下来捞自己吧？
此刻她还有工夫关心一个凡人。
“扑通”
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水声，她在水中睁不开双眼，只能感受到身边大概是有谁拧断了水鬼的手腕，拉着她的背将她拖回了水面上。
能从水鬼手中将她抢回来，自然不会是什么凡人。
红衣靠在那冰冷的胸膛之上，神情恍惚。
被人背着颠出了几口水之后，她扶着一旁的小词呕了一阵子，擦干了脸上的泥水，才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难怪从方才开始，小词便一直是沉默寡言的状态了。
此刻站在眼前的，可不就是新任阎君——姜文？
可是他怎么会来？
红衣还未来得及发问，便瞧见他从一旁拾起一件青黑色长衫，直接丢过来罩在了红衣身上：
“怎么，看到是我，很失望吗？”
手中的长衫冰凉的没有温度，红衣心中恹恹，她确实有些失望，还以为会是崔珏。
“.....”
她说不了话，倒是一旁的小词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转，将红衣身上的长衫整理了一番：
“先生，小衣她不会说话。”
姜文这才将目光落到了一旁的小词身上：
“小词？”
小词低垂下头，脸上有一丝几不可闻的红晕，连带着耳根都有些发红：
“先生，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吧，小衣身上还湿着。”
姜文点了点头，走在二人身侧。
红衣说不了话，索性便捏着衣领缄口不言，就连目光都没有给姜文一个。
倒是小词，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姜文说这话。
“多年不见，小词也是大姑娘了。”
“先生倒是一点儿也没变。”
....
姜文习惯这地府的生活倒是挺快，很多鬼从地府回到人间，还会恍惚有自己还是人的错觉，也不知道地下一日，人间一年是多么现实与残酷。
可他一下子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听到小词这么说，他只是清冷地微微一笑，眼眸一转，落在红衣身上。
“你这丫头，怎么又弄得一身湿？”
大娘从屋中走出门来，首先便瞧见了走在最前面的小词，还未来得及数落一番，往她身后一瞧，便瞧见了另外两个同样湿漉漉的人。
“你们这是怎么了？？？”
大娘不明所以，将三人带进屋中之后，往灶头里加了几根柴火，往锅里倒满了水。
“快去将衣服换了，这位公子倒是十分眼熟，小词你将你爹的衣服先凑活着给人家穿穿。”
“娘，这是姜先生！”
大娘从灶头之后探出头来，擦了擦脸上沾上的灰，又在身上擦了擦手，有些不可置信地走上前：
“姜先生？”
“正是在下。”
大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还未等姜文反应过来，便猛磕了几个响头：
“姜先生可是咱们家的活菩萨啊，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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