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扬着手里的鞭子，边急策着胯下的马儿边高喊：“将军有令，原地扎营……将军有令，原地扎营……”
赶车的兵卒闻言立刻跳下车辕，将马儿牵向旁边的一颗小树。
车上的王蓁此时还没搞清状况，急问赶车的兵卒：“不是要布防了吗？怎么又要安营？”
兵卒边往树干上栓缰绳，边道：“可能隔着远听差了，行令官都传令了就定错不了，看来今晚是走不了喽！”
王蓁眼见着前方那一大片火把仍不安地晃动，心里莫名就腾起一股焦躁，探身就要跳下车，却被陌陌一把拉住。
“夫人，这深更半夜的，将军在前方营中正忙，眼下还搞不清那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咱们还是好生待在车内等一等，你过去也帮不了将军，反而给他添个挂碍。”
王蓁心里虽躁，可灵台内尚存了一线清明，听陌陌这话说的有理，只得将身子复收入车内，却仍长长地抻着脖子，紧紧蹙着含烟黛，被火光映地澄亮的美眸，一眨不眨地凝向前方的营地。
又过了片刻，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向马车的方向直直奔过来，至近前时，马上的人利落地飞身跃下马背，快步至车前道：“夫人，属下奉将军之命接你去寝帐。”
王蓁一听是子尤的声音，立刻由车子上跳下来，扑至子尤身前问：“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走的好端端的突然就不走了？”
子尤听见王蓁询问，抬头时，入眼便是被火把照亮的那张明丽绝美的容颜，尽管此刻眸中盛满急切，却因被火把照着，未施粉黛的芙白双颊晕了暖暖的橘红，看上去格外动人。
子尤垂下眼帘，默不作声地牵起马缰转身往回走。
“你怎么不说话？到底怎么了？”王蓁见他这样一幅表情，心蓦地就一沉。身子僵定在原地不再前行。
子尤走出几步，见王蓁并没跟上来，回身看时，只见她脸唇色都苍白着，薄唇紧张地呡着，明泉般的美眸一眨不眨地将自己望着。
见她这幅模样子尤也有些不忍，别开目光道：“夫人先回帐中歇息，一切自有将军……”
“到底出什么事了？子尤，你给我把说清楚！”王蓁声色微厉，紧张地垂在身侧的手紧握双拳，不自觉微微颤抖。
子尤踌躇间似有些为难，但见王蓁又不肯走，无奈地轻叹一声，低声道：“应天郡……失守了。”
王蓁一双美眸蓦地大睁，凝着子尤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半晌才缓缓开口：“大军不是……还没到应天郡么？”
已然开了口便无需再隐瞒，再者子尤知道王蓁迟早都会知晓，便直言道：“夫人必定已听说了，刚才大军前锋突然遭逢一队人马，原以为是李克用的兵马，可派出的探马回来却报，说竟然是屈稼将军和他的残部。”
王蓁默默地跟着子尤向前营走，子尤边走边道：“屈将军守城这几日，几乎全军覆没，眼下只几个副将护着他逃出应天郡，守城的五万大军，如今总共只剩下几不足千余人。”
说至此，素日话极少的子尤也不禁轻叹：“刚才树下看见屈将军了，我都差点没认出他来，实在……太惨了！”
弄清了事情原委，王蓁立在寝帐前，撩开帐帘向里面看了一眼，见兵卒已将刘鄩所用之物整理稳妥，便问：“将军呢？眼下还在中军大帐么？”
子尤点头：“将军吩咐树下将夫人接过来，就是想让夫人先歇歇，将军今晚可能不得空回寝帐。”
王蓁借着无数火把的光晕，看向不远处被一团明亮包裹着的，挑着帅旗的高高的圆顶大帐，薄唇微动，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觉白日间心头那团隐隐的不安，此刻正随着眼前无边的暗夜渐渐扩大……
果然如子尤所言，刘鄩一夜未归，直至次日清晨天光微明，在寝帐中守了一夜的王蓁终于按耐不住，没叫醒陌陌，独自便跑出寝帐，直奔中军大帐而去。
穿过营地，王蓁发现几个帐篷里都住着好些伤兵。这些兵的伤貌似都十分严重，身上没有铠甲，全身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有几个断了手臂的还露着森森白骨，另外一个单独设立的大帐篷里，几个伤兵正由军医包扎救治，不时传过来几声凄厉的惨叫。
王蓁不忍看，赶紧别开脸，快步走了过去。
行至中军大帐前，王蓁正欲进去却被门口的守卫的兵卒拦下。军中知道王蓁身份的除了将军之外就只有子尤一人，此刻突然被守卫拦下，王蓁正踌躇该如何解释，忽听旁边有人道：“她是将军随身伺候的家仆，放她进去。”
王蓁和守卫的兵卒同时看向来人，见从旁边走来的人，正是子尤。
子尤走至近前，对王蓁轻轻点了下头。守卫的士兵自然认得子尤，见他开口，便二话不说立刻闪至旁边让出道路。
王蓁感激地看了子尤一眼，转身进了大帐。
大帐里很安静，刘鄩坐在正中央的帅位上，旁边站着一个人，浑身上下被包扎地严严实实，除了眼睛和嘴之外，根本瞧不见其他五官。
见王蓁进来，刘鄩只抬了下眼，便又低头专注去看桌上的东西。
王蓁见刘鄩没说什么，心里琢磨此刻他俩约莫并没说要紧的话，便小心走到刘鄩的帅位旁，提起红泥小炉上已微滚的水壶，给刘鄩帅案上的茶盅里添了添茶。
王蓁做着这些事做的专注且安静，等添完了茶，无意间的一个抬眼，见对上站着的那位被裹成粽子的人打量自己的目光，那眼神里头似颇有几分惊讶。
王蓁并不小气也不怕被人看，只自己眼下扮的是个男儿身，长相又太过惹眼，恐被人看破了这层，因此便低垂了眼，向刘鄩身后挪了几步。
那人见王蓁挪进帅位后头，自然也不好再盯着人看，便将目光又转回刘鄩身上。
手指轻轻叩了下桌面，目光终于由那张写着字的纸笺上移开，刘鄩起身在帐中来回踱步。
刘鄩一站起来，粽子的目光忍不住又往王蓁身上打了个转儿。
王蓁蹙了下眉头，便也不躲不闪地盯着粽子看回去。
乍然收到她不躲不避的目光，粽子眼里先是一怔，随即立刻垂下眼，倒显出几分局促和不好意思。
王蓁心里觉着好笑，这枚粽子必定是在疑惑将军此番出征，怎带了个这么俊俏的小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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