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掌柜的点头：“那你留下来吧，收个盘子上个菜什么的，忙完了去后面洗碗。一个月五十铜板。”
“五十铜板？”慕容槿末从生下来到现在从来花的都是银子，“铜板”这个金钱的最小计量单位在她过往的人生里根本不存在任何意义，她甚至连见都不曾见过。可是现在这个掌柜的跟她说，辛辛苦苦做一个月，只给她五十个铜板？
“嫌少？”掌柜的皱起眉，准备把慕容槿末赶走。
慕容槿末赶紧摇头：“不嫌，不嫌。”
伙计把慕容槿末带到后厨，正是吃饭的时间，后厨摆满了各种色香味俱全的菜，这些慕容槿末曾经看都不会看一眼的饭菜成了她眼里的极品美味，无时无刻不在勾引着她的肠胃。
但整整一个中午，慕容槿末都在这种煎熬中忙前忙后，她饿得头晕眼花，忙得晕头转向，终于等客人都走光，大厨煮了一大锅清汤寡水的稀粥，所有的伙计排着队，一人盛了一碗，蹲在厨房里狼吞虎咽。
慕容槿末排在最后，她捧着碗，眼睛紧紧盯着大厨手里的勺子，希望大厨能给她捞点稠的。
大厨用勺子在锅里搅了几圈，给慕容槿末舀一碗稀粥，可怜巴巴的几粒米在碗里打了几个转，悠悠沉入碗底。
慕容槿末舔了舔唇，捧着碗像其他伙计一样蹲到一边，终于有东西填进胃里，这让慕容槿末很是满足。还没享受到这种裹腹感带来的快意，大厨一脚踢在慕容槿末的后腰：“磨磨蹭蹭的，喝完还不赶紧去洗碗。”
慕容槿末忍着鼻腔里的泛酸，抱着碗跑去盆子边洗碗。几个洗碗的女人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她们围在一起，低声议论着酒楼里的人和事，但慕容槿末丝毫没有兴趣，她这会儿只想哭。
碗筷的碰撞声让慕容槿末想起昨日那个老者，她看着满盆子的碗，心道：这么多的碗，少一只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她犹犹豫豫，想了很久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把一只碗悄悄塞在了胸前。
“哎哟！”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几乎把慕容槿末的魂儿吓得飞出天外，女人凶狠地走到慕容槿末身边，抓着她的手腕，尖酸刻薄地叫道：“你在干嘛？”
“我、我在洗碗……”慕容槿末心虚道。
“洗碗？”女人冷冷一笑，道：“你刚刚拿的什么？”
“我什么也没拿。”
“还敢狡辩！”
女人尖利的嗓音很快招来了酒楼里所有伙计的围观，慕容槿末难堪极了，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脑满肠肥的大厨从人群后面挤进来，吼道：“怎么了怎么了？又吵什么？就你们几个贱婆子整日里事儿多。”
女人始终抓着慕容槿末的手腕不放，她像炫耀功勋一样把慕容槿末揪到大厨面前，道：“这个新来的女人，她是个贼！”
“贼”字一出，所有伙计恍然大悟，对着慕容槿末指指点点，慕容槿末垂着头，不敢去看任何人，而女人决计不肯罢休，她的手探向慕容槿末的衣襟，从慕容槿末的胸前果然掏出一只碗。
这一下，铁证如山。
大厨走上前，从女人手里拿过碗递到慕容槿末面前，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槿末瑟缩着，不敢回答。
大厨放下碗，厚重的手掌“啪”一声重重落在慕容槿末的脸上，慕容槿末向后退了三退依然没站住脚步，“砰”地一声摔在洗碗的盆子里，盆子被掀翻，碗碟碎了一地。
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慕容槿末小声说道：“对不起。”
大厨抓住慕容槿末的手腕，将她拖出酒楼，狠狠往外一丢，道：“滚！我们酒楼不要你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
烈日灼在慕容槿末的脸上，她满脸通红，不知是因为强烈的阳光，还是因为周围人指指点点的议论。
大厨似乎还不解气，他走下酒楼的台阶，狠狠一脚朝慕容槿末踢过来，慕容槿末不敢去看，她抱着头缩成一团，只听“轰”的一声，大厨肥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一个干练的黑衣士站在慕容槿末身边，正缓缓地收回自己的脚。
“妈的！”大厨叫了一声，招呼酒楼的伙计：“给我打他！”
酒楼伙计们拎着各式武器，菜刀、板凳、擀面杖之类的从酒楼冲出来，一群黑衣士从酒楼的房檐如鬼魅般跃下，站成黑漆漆一片。
伙计们赶紧退回大厨身后，不敢再耀武扬威，大厨嗑嗑巴巴说道：“你、你们想干嘛？”
为首的黑衣士并不理他，扶起慕容槿末，恭敬道：“小姐，没事吧。”
慕容槿末摇摇头，半张红肿的脸像个胖子的肥肉一般抖动着，脸上满是泪痕。为首的黑衣士扫了一眼慕容槿末肿起的脸和被碗的碎片划伤的手，轻轻摆手。
一群黑衣士瞬间冲进酒楼，将里面砸个精光。一时间，噼里啪啦声、叮铃咣当声不绝于耳。
慕容槿末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黑衣士道：“小姐，我们庄主想见你。”
酒楼的所有伙计听到“庄主”二字，顿时都吓得瘫在地上，尤其是那个女人和大厨，大厨对着女人一阵拳打脚踢，怪她多管闲事惹来祸端。
慕容槿末随着黑衣士上了一辆马车，马车朝着宿醉楼而去。
马车停在宿醉楼门前，慕容槿末与黑衣士下车，黑衣士道：“小姐上去吧，庄主在老房间等你。”
慕容槿末站在宿醉楼前，看着宿醉楼大门前依然低俗的装饰，心里感慨万千，其实，又管它门楣如何装潢，总之，门内就是天上，门外就是人间。
慕容槿末低着头，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跨进宿醉楼，她和里面的人已经完全不同了，从她离开王府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失去了进宿醉楼的资格了，现在她搞成这个样子，有什么脸面踏进宿醉楼，惹人笑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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