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L艺廊门口，周铭郴停好车子，“我在这儿等你。”
林希琳看他一眼，“进来坐一会儿吧，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周铭郴平时喜欢收藏艺术品，虽然算不上真情实感的爱好，却也是件乐事，能在开展之前见到展品的原貌，这种机会自然值得珍惜。
“这个展的主题是柔软，”林希琳一边走，一边介绍，“刚拿到这个主题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云，所以这次的布景主要营造天空的氛围，让体验者身临其境，有一种置身天空自由自在的感受。”
周铭郴走进最大的一间展厅，找了一个看似柔软的团子坐下身来，确实柔软。
他能想象这次展出，又会有不少人过来打卡拍照。林希琳的艺廊大部分时间展出的是绘画、雕塑和模型建筑一类的传统展品，不过偶尔也会做主题展出，频率大概两三个月一次，一次持续时间不超过三周，更新速度很快。作品大都出自新锐艺术家之手，灵动有新意，不拘一格。
“你觉得云是柔软的吗？”周铭郴忽然没头没脑问出这么一句。
林希琳搬了另一个团子，在他身边坐下来，灯光打在她肩头，看着倒是很柔软。
“你觉得呢？”
周铭郴想了想，笑了一下，“你看过龙珠吗？”
林希琳茫然摇头，她一向对日本动漫不感兴趣，最多看看少女漫，这种打打杀杀的漫画更不是她喜欢的风格。
周铭郴单手拄腮，眼神亮起来，“龙珠的主角是一个叫孙悟空的赛亚人。”
“孙悟空不是西游记里的么？”虽然没看过日本动漫，四大名着林希琳还是看过的，“怎么又跑到动漫里去了。”
“这不是关键，”周铭郴打断了她，“我小时候看龙珠，最羡慕他有一块筋斗云，踩着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儿，说起来好笑，那时候我半夜睡不着，常会爬到床边对着外面小声喊筋斗云，希望也有一块儿属于我的云彩飞过来，从此就自由自在了。”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跟往日不同，透着一股少年气息。
林希琳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我认识你的时候你看着就已经很成熟了，难不成是故作高深？”她打趣起来。
周铭郴笑笑，“你觉得呢？”
“不知道~”林希琳抚住自己的脖颈，“那时候只觉得你是拼命三郎，不要命的工作。其实一开始我还挺不理解的，你说人生下来并不是为了工作吧，是谁发明的这种东西，告诉人们你长大了就得工作，就得干活儿，否则活不下去的。”
“但是后来我理解了，其实你当时也未必是有多喜欢工作，但是人生忽然少了支撑，总要找点儿事情让自己忙碌起来，不要想东想西。我说的对吗？”
周铭郴看着她，忽然觉得身体里某种积聚的感觉得到了释放，他向后仰去，干脆躺在团子上，“一半一半吧。”
“当时我很气，气我爸这么早就走，连句话也不给我留，就给我这么一个烂摊子，憋着一股气干什么都用力过猛，不过如果重来一次，可能还是一样的结果。”周铭郴现在回想以前只觉得自己是倔强过了头，仔细思考却并没觉得做了什么后悔的事。
“嗯。”林希琳轻轻点头，站起身，在展厅里走来走去，不时摸摸墙壁，探究其中纹路。
她从小对有关艺术的一切情有独钟，最喜欢的春游地点是画廊和艺术馆，很少有人能从事自己热爱的职业，从这种角度来说，她是个幸运儿。
周铭郴看着她，忽然心生羡慕，他连自己喜欢做什么都还没搞清楚，就被迫接手了风光集团这么一个烫手山芋，这些年过去，竟也习惯了。
半天没人说话，屋里安静得很，两人各自想着心事。
林希琳走了一圈，忽然转过身来，“关于云的事情，你还没说完呢，所以你觉得云到底是不是柔软的？”
周铭郴摇摇头，“不是，一点儿也不柔软。”
林希琳皱眉看他，这人想的总是跟一般人不一样，“为什么？”
“云是水蒸气凝结成的，你觉得水蒸气柔软吗？”别人等着些浪漫的回答，他却说出这么一段务实的话来，“下雨的时候雨点掉在你头上柔软吗？”
林希琳甩甩头，揶揄道，“你真是一点儿艺术细胞都没有。”说完转了身，自顾自去逛展厅了。
周铭郴抻了个懒腰，又抱了一个团子过来，舒舒服服躺下身。
虽然心里仍觉得云不柔软，可是这展厅确实很柔软，符合主题，他的嘴角轻轻上扬，静静闭上了眼睛。
从艺廊出来已经过了十点，林希琳锁上大门，“展出了以后你还来吗？”她转头问周铭郴。
“不来。”周铭郴拒绝的很干脆，“我这么忙，哪有时间逛这些地方。”
林希琳点头，表示理解，“正好这次也没什么可让你买的，下次有画展一定好好讹你一顿。记着，这可是你欠我的。”
站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周铭郴忽然觉得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过了这么久，他都快忘了眼前是自己曾经真情实感爱过的女人。只是这时间过的太快，原本同行的两人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这感觉忽然让他觉得很沮丧。
“想什么呢，快开车啊，我脚都冻僵了。”林希琳抱住自己的肩膀，一边催促，一边跺脚。
车程很短，仿佛一眨眼就到了。抬头看，公寓的灯还黑着。
“卢医生还没回来。”周铭郴说道，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林希琳听。
“嗯，这段时间我也很少看见他，不过今天也算见过了，”说完，她苦笑一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你也早点儿回去吧，夏小姐一个人在家该等急了。”
夏鹿？周铭郴忽然想到，原来自己现在也并非是孤家寡人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么晚没回去，那小丫头对自己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挂念。
“拜拜~”眼看着林希琳摆了摆手，甩着长卷发三两步进了楼门，又转头对他笑了笑。
周铭郴握紧方向盘，用力摇头，“你清醒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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