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颇为意外的看了张潘一眼。
他问对方妨不妨事，自然不是在说“方不方便”，“麻不麻烦”诸如此类的客气话语。
这背后却是在问，“以我如今在门内的声名，你与我走得这么近，不怕被人指指点点么？”
李澈不信人情世故如张潘，会读不懂他背后意思。
他当然也清楚，张潘这般表现，是为了向自己示好，似乎是执意要做那“雪中送炭”之事。
李澈稍一转念，又记起来对方好像是如今门内，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晓自己“真实”身份的人，不觉就释然。
他再想了一想，暗自忖道：“我也不清楚此去有没有甚么些规矩，有个人领路导引确是要方便许多。”
于是他便应承了下来。
罗源观内，以中轴为界线，把一座座偏殿全数分列在左右两侧。
其中左侧是新进入门弟子时，办理手续、领用所需之地；右侧则是一些老弟子办理事务所在。
李澈在右侧通奉殿内，领用到自己本月的用度后，便与张潘两人各自驾踏了一朵浮云，往山门内东面处赶去。
两人一路话闲，好不轻松。
李澈知晓张潘欲求示好自己，因而索性就趁此机会，问了许多有关宸虚派山门内的情况。
张潘倒是不以为奇，毕竟这里不是李氏自家混得惯熟的地盘，初来乍到，有许多不甚清楚的地方，很是正常。
只他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同时，心底却也有些惊叹。
原因还是两人脚下这朵浮云。
这浮云本是宸虚派护山大阵所演化而出，专供门内一些无法御空飞遁的低阶弟子来去赶路所用。
纵是如此，驾踏此云时，由于每人的法力精纯程度不同，遁速的快慢也因此各异。
张潘身为筑基修士，自是可以凌空飞遁，或者驭使些灵器、法器来赶路。
但因为李澈方才炼气，张潘为了照顾他感受，便没有贸然提议自己可以捎带他一行，只是驾踏浮云陪同。
然他大概也知晓炼气修士遁速至多能有多快，但却不知为何，李澈的遁速尤比他所知晓的，还要再快上一分。
张潘惊讶之余，只能在心底暗自好奇，李澈究竟是何等资质来着，竟能把大家所学皆为同一套的《星位小灵经》，修炼至斯。
修道之士，天资自有强弱之分。
只不过在炼气、化元时，毋论用甚么手段，都无法得知一个人的修道资质究竟是好也不好。
此时只能通过引调天地灵浊时的动静，来作出一个大致的判断。
譬如玄修，便是藉看初次引动灵气入体时，所须耗费的时候，以及精纯程度来作出粗略判断。
灵修也大同小异，亦是通过考量初次勾兑灵浊二气入体时，所须耗费的时候，以及行气走脉后，留存于体内的真气精纯程度来大致判断。
唯有跨过炼气、化元两重大境界后，修士筑成道基时，方才能通过丹田内的这一座基台，辨明清楚自家究竟是何等样资质。
也正因此，修真界内，不拘玄灵哪家——一些寻常金丹、元婴之辈倒也罢了，那些真人之辈，在对待收徒一事上，都十分谨慎。
无他，盖因若贸贸然收了谁人为徒，倘使其天资有限，无法得传自家衣钵、道统，那且还算好，暂不去说。
若因其自身能为的不足，招来了心怀歹意之辈，害了性命，纵然修真界颇讲求弱肉强食，却也是没人所想到看的。
只不过这般粗看，自然也极其容易走眼。
有些弟子天生就身怀一些罕见的道门灵体，却不能按寻常办法来看待。
譬如灵心通窍体、虚篆宝体等等，这些道门灵体，在修为尚低时，勾动、炼化灵气的效率极低，若不明察，简直比最差一档天资的弟子，还要不足。
然而一旦随着修为逐渐高深，这些各式各样的道门灵体，便会慢慢生出来许多神异之处。
拥有灵心通窍体的弟子，对于大道感悟会有自家独到的理解，每每破升大境界时，能有莫大助力。
而身怀虚箓宝体的弟子，自出生起，体内便藏了一字本命真篆，在修道伊始，自身所炼得的真气，须要尽数用来温养这一字真篆。
一旦这字真篆能够映显由心，便会化作一道只合自家修炼的神通道术，或是有莫大威能，或是有诸般妙用，不一而足，端的神奇。
前回杨文瑶拒绝李澈，其中就有这一番考量。
毕竟李澈天资再出众，那也是从嘉峻李氏自家的角度来看。
正所谓“矮子里头拔将军”，李氏族内本就少有天资优渥的男子，若有个些微出挑之辈，自不难鹤立鸡群，但若要放到全天下一十三州，那却不一定还能排上号来。
但话也要返回来说，这其实也是为何张潘心中如此惊异的缘故。
他见李澈驾踏浮云时，都有这般远超同辈的速度，愈发肯定了自家看法，觉得其人未来成就必定不凡，谅会在李氏族内身兼要职。
且如今李澈在搜寻赤火散的下落，显然是在为自家化元做准备。
张潘也知晓，他身上还有一玉瓶淬元丹，只看他眼下动作，分明是对自己要求极高，说不定便连寒玉精乳膏也早已经入手，想藉三味大道宝药之力，晋升化元。
张潘想到自家化元时候，莫说三味宝药，便连一味宝药的影子都没曾见到过，唏嘘之余，更加坚定了要与李澈交好的念头。
李澈也不知晓，张潘同自己讲话时候，心底还有这般多活动，只是把自己认为该要上心的事情，记在脑里，打算后头回府了再记述下来。
两人驾踏浮云，行未有半多时辰，东面一方巨型石台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李澈凝目望去。
就见这座石台约有千丈见方，青石板铺就的平地上被划分成了数片区域，弟子茫茫多，却极为有序地间隔开来，半蹲在地，身前摊位铺开，安放着自家用以易换的宝贝。
间隙走道里，则另有许多弟子来去走看，时不时有人蹲下身来，拿起摊位上的宝贝，与摊主交谈起来，一副宸虚派内哪里都少见的市井气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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