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屠戮一整座城的普通人。
因为那不过是数万、数十万的生命。
可若是没有诺亚方舟，脚下这种规模的积雪形成过程中，会有多少人死去？
最少也是数亿！
若是全大陆三年都在不停歇地被暴雪肆虐，那么这个数字，甚至拔高到数十亿以上。
他心中不停地对自己说着：没事的，机械神教与魔塔的能量运用技术已经十分超前，即便是全球性暴风雪降临，他们也能实现自给自足，不会有多少人死亡的……
事实如他所想，以天穹之国与魔塔的技术，实现完美的能量循环并不是问题。
可无论是多么超前的技术，都不可能凭空产生能量，两座建筑能供养的人数十分有限。
天穹之国内只有几百万人，魔塔因为内部存在一个小世界，所以能供养近千万人，但仅此而已了。
全大陆的人口总数在百亿以上，就算两个组织能供养一千多万人，对于整个世界也是杯水车薪。
其余人呢？
古吟落在天穹之国的金属地面上。
往日戒备森严的机械神教总部，这回却反常地没有对非法入侵产生反应。
他沿着结霜的街道行走了一阵子。
几名脸色还算红润的青年跑来，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拿着无鞘的武器，似乎是现在天穹之国的卫队。
为首的青年举起武器指着他，身体不住地打颤：“停下，你是什么人？”
明明是质问，语气中却只有惶恐。
几名4阶的年轻人，在以往的世界上，只是冒险者中刚脱离菜鸟的水平，现在竟然能在天穹之国担任卫兵了？
古吟一时呆在了原地，和对面的几名青年遥遥相望。
几名青年迫于他周身的雪龙卷，不敢靠近，只是将冷得打颤的手臂举起，死死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双方僵持着，似乎永无尽头。
直到一道有些印象的女声响起：“是……古吟大人吗？”
古吟看向声源处，那里正站着一位憔悴的精灵少女——花羽涅。
三年前不过5阶的少女已经达到了7阶，这个速度对精灵族来说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还活着。
古吟松了口气。
原先还担忧远在精灵领土的花灵鱼一家会不会出事，现在看到安然无恙的花羽涅，他就放心了。
虽然气色不太好，虽然身上有不少抓痕，虽然她整个人都散发着麻木的气息，但……活着就好啊。
古吟停止吸收天地间的暴雪灾害，天空中再度砸下数不尽的雪花，势头相较曾经有所舒缓。
他一瞬间穿过百米距离，来到瘦削的少女面前，勉强笑道：“是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羽涅呆愣了好几秒，才给予他答复：“下雪了，森林内的食物越来越少，世界各地都在闹饥荒，自称星穹商会的人们在大陆上救助灾民，我快饿死的时候被他们带到了这里。”
几句话，将三年的遭遇尽数概括。
古吟却注意到了她的用词有些不对，立刻抓着她的肩膀问道：“那灵鱼呢，你妈妈呢？”
花羽涅依然一副呆滞的表情，声音毫无起伏：“灵鱼出去找食物，被同村人杀了炖汤，妈妈和我去找他，被那些人发现，妈妈救了我，也被他们杀了吃掉，我往村外跑，被星穹商会的人救下。”
古吟难以置信地退后了两步，低声喃喃：“怎么会……”
那个活泼的孩子已经死了，还是被当做「食物」吃掉这种最令人胆寒的死法？
连精灵族这种习惯大量储存粮食的种族，连他们都开始同类相食，其余种族只会更加不堪。
类似的情况是否已经在大陆各地上演过许多遍，以至于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了？
饥荒的成因是从未断绝的暴雪，暴雪的成因是他击杀了对应的天灾化身。
换言之，大陆上的无数同类相食惨剧，应该全部归咎于自己头上。
古吟还沉浸在惊人的事实当中，备受打击。
花羽涅一愣，随后再次展颜一笑：“没事的，灵鱼，姐姐境界比你高，再生很快，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想再吃肉丝了吧？”
少女将肉放到古吟嘴上，笑道：“没关系的，那你就直接吃吧。”
古吟如遭重击，手臂颤抖着。
花羽涅歪着头，有些宠溺地说道：“不饿吗？可现在不是挑食的时候啊，吃饱了才能有力气，乖，张开嘴，姐姐喂你。”
血淋淋的肉块被她拿在手里，落到地面，点缀出许多血色梅花。
花羽涅不知疼痛地将肉块放到古吟嘴边，痴傻般笑着：“来，张嘴，啊~。”
古吟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将再生的加护复制到她身上。
少女深可见骨的伤口飞速复原。
她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手臂，惊喜开口：“灵鱼你看，……”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古吟紧紧抱住。
“羽涅，别这样，已经……没事了。”
少女感受着身体四处传来的温暖触感，愣在原地。
她抬起头，有些恍然地低喃：“哦，原来是古吟大人啊，是了，灵鱼早就死了……”
她脸颊颤抖，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淌，重复了一句：“是了，他们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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