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头好痛啊。”
当他试图从地上撑起身子时，却只能看到一条空荡荡、松垮垮的祭袍。宽大的布料把他裹得像个偷穿父亲衣服的孩子，脚尖甚至碰不到地面。
孩童的惶恐与成年人的惊惧在同一瞬间爆发。
一方面，他想哭，想逃，想要有人牵着手带自己离开这片可怕的废墟；另一方面，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曾经是三百岁的牧首，是掌握无数秘密、肩负第五真理意志的代言人。
这种撕裂感让他的思维开始混乱。
“我是……谁？我……到底是……几岁……”
他抱住自己的头，指尖埋进凌乱的黑发里。童稚的身体无法承受这种反差，胸腔里涌出的不是哭喊，而是一声撕裂般的呜咽。
最可怕的是，他对刚才发生的事几乎没有印象。
夏修静静看着面前那个缩小到不足十岁的身影，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总结道：
“X类·万灵药……效果就是这样啊，这药感觉跟某个死神小学生吃的药类似，只不过这药更玄乎。”
“返老还童的前期，会出现记忆混乱，成年时期的意识会和幼年时期的感知交叠在一起。思维撕裂，逻辑紊乱，说话支支吾吾，就好像一边是三百岁的老人，一边是还没学完字的孩子。”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加深，像是猫抓住了一只正处于半死不活状态的小老鼠。
“而这个阶段，最适合问问题。”
他缓缓蹲下，金色的眼眸与那对稚嫩却惊恐的瞳孔对视。
“来吧，小朋友，我来考考你。”
夏修轻轻开口，声音平稳：
“在你成为牧首之前，你第一个主持的弥撒是在什么地方？”
大牧首蜷缩在袍子里，小小的手指紧紧捏着布料，眼神涣散，过了好久才支支吾吾地冒出一句：
“我……我记得……是在北境的……一座……石顶小堂……”
声音稚嫩，却带着成年记忆的惯性，混乱又模糊。
夏修点了点头，又问：
“那你最早写的讲义里，引用过的经卷是谁的？还记得吗？”
小孩状的大牧首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回忆，唇角抖动：
“是……圣库斯伯特的……《晨祷文》……我抄得……很慢，手还会抖……”
夏修勾起嘴角，语气像闲聊一样地继续问道：
“那你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所谓的第五真理？”
这一次，大牧首整个人抖了一下，小小的身子瑟缩着，像被冷水泼醒的孩子。他的眼睛圆睁，嘴巴张了张，发出的却是含混不清的低语：
“那天……不该……不该去看……可祂已经在……已经在……”
声音渐渐模糊，话语断断续续，像是被记忆扯进了深渊。
大牧首的语速渐渐平缓，稚嫩的嗓音里却带着成年人般的沉重与绝望。他的眼神在迷雾与光影中凝固，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不可言说的时刻。
“……我是在抄写一份算术经卷的时候发现的。”
他的声音轻轻颤抖。
“那天我在手稿边缘写下一组常见的递推式……然后我发现它缺了一环，像是天体运转中有一颗必然存在的星子，却被硬生生从轨道上抹去。”
“我顺着推演下去，推到一个符号……那是个我们人类数学里不该存在的数。我给它取了个代号——θ。”
“θ不在任何数列里，却能使所有数列崩塌。它能穿透任何体系，像是一粒沙砾，却能让整个机械彻底碎裂。它是失踪的数字，是不被允许写出的空白。可一旦你看到它，它就会存在。”
他捂着头，声音越来越急促：“我只是看见了一眼……就好像，整个世界的秩序瞬间露出了裂缝。我的笔记、我的记忆、我的语言，统统开始被它侵蚀。你能理解吗？它不是一个数，它是一种存在！”
“我们都知道 2＋2＝4，这是数学的绝对。但这公式证明我们漏掉了一个数字。想象技术基于 4后跳到 6，我们根本没构想过 5。”
“我知道……这很晦涩难懂，但是它确实是存在的，它是伟大的第五真理对于和平国度进行文明封锁的一种手段。”
他呼吸剧烈，童稚的胸膛起伏得厉害，眼中带着混乱的泪光。
“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真正的无力。”
大牧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角泛着泪光，语调几乎带着哭腔。
“无论我如何遮掩，θ始终在那里。它不需要证明，也不需要呼唤。它就像是……祂的一道影子。”
他的嗓音颤抖，双手死死捂住脑袋，指甲划破皮肤，却丝毫止不住恐惧的涌出。
“人类所有的知识，在θ面前都像是小孩在沙滩上堆城堡。无论多么精巧，只要浪潮一来，就轰然坍塌。”
他抬起头，脸色扭曲，童稚的嗓音中透出歇斯底里的撕裂感：
“当θ降临的时候，人类的一切科学和反抗都失去了意义！对于第五真理来说，我们就是虫子——你知道吗？虫子！虫子！TMD，我们都是虫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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