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朵朵看到干尸的时候，着实松了口气。
干尸连男女都分不出来，如标本一样摆放。枯草一样的卷发从头颅上冒出来。头颅的眼窝是两个空洞，但是脸颊处却有一些酱红色的肌肉，牙床清晰可见。
嘴唇是茄子一样的深紫色，已经成了薄薄的两片贴在牙床上。
胸腔和四肢上的骨头上也包裹着肌肉，肋骨根根可见。仔细看还有一层皮肤绷在全身。
“这是从哪个医学院里拿过来的吗？”
马朵朵不满地看了柳贤一眼，怕不是他不高兴自己洗鬼气，恶作剧吓唬她。
柳贤没有说话，盯着干尸的头顶，似乎在想象她活着时候的样子，双眼慢慢红了起来。
马朵朵看到柳贤的表情，又猛地看向干尸。头发的长度、卷曲的弧度，现在是深褐色。
马朵朵不由想到了一头绸缎般的黑卷发，在她瞪眼发脾气，或者撒娇的时候，就在她的脸旁和背上跳动。
马朵朵移开目光，皱眉对柳贤说：
“走了，回家了，等会紫菀和，”她顿了顿，“和……”
马朵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不出那个名字。
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掌，嘴里黏糊糊地像是包了一口胶水，连嘴唇也被粘住，眼泪一直在掉。
“走了。”马朵朵吸了吸鼻子，朝外走去。
柳贤伸手去拉她，却被推开了。
马朵朵凶巴巴地吼道：“你哭什么！根本看不出来这是谁，你哭什么哭……”
她却迈不动腿，手扶着铁床边，额头贴在冰冷的金属上，放声痛哭。
哭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干尸。猛地站起来，抹了一把脸，朝外面冲出去。
柳贤跟着跑出去，只看到自己的车喷着尾气从面前驶过，马朵朵坐在驾驶位，脸上一片水光，眼神坚定的望着前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马朵朵回到闲时，从前天晚上收拾好的背包里摸出地府空阵，试着驱动了一下，没有用。
她丢开法阵，写了一张纸条，取下海音如来压着，放在柳贤的空床上。
她拿出一个塑料袋，深吸一口气，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用胶带把塑料袋缠紧在脖子上。袋子里的空气渐渐浑浊，脑袋越来越重。
没想到有一天会自杀。
这是马朵朵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累死我了，歇歇、歇歇。”一个红毛鬼差手里拿着铁链，抽打着站在旁边的秃头鬼魂，“我叫你不听话，叫你跑！”
“今天的任务都没完成呢，歇什么歇。”另一个绿毛鬼差翻看着手里的批票，“你看，又来一个……”
绿毛鬼的凸眼瞪大了，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手一哆嗦，批票掉在地上。
“你肾虚啊，东西都拿不稳。”
红毛鬼捡起批票，手抖了一下，呆望着搭档，“这，这……”
绿毛鬼啜着鬼牙回看他，“这倒霉差事怎么落到我们兄弟头上了，这怎么抓啊？”
红毛鬼把批票收起来，挺了挺胸膛：
“该怎么抓就这么抓，这批票都到我们手上了，她也就是个普通鬼魂。”
红毛鬼看了看四周，在绿毛鬼耳边说：“她早就不行了，你看辅助官的位子也是白爷在坐，上面那些人提都没提起过她。”
“鬼差们都在传，她早就被地府驱逐了。”
“嘘！”绿毛鬼谨慎一些，“你这些话在她面前千万别提，待会对她要客气一点，你忘了第四殿的事情了？”
“上面的人再怎么斗，我们炮灰永远是炮灰，等会你惹她不高兴把你吸了，根本不会有人给你出头。”
绿毛鬼想起那日第四殿里冤魂的惨叫，打了个冷战。
马朵朵看到一红一绿鬼差终于出现在屋子里，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你们这什么办事效率？”
红毛大气都不敢出，点头哈腰站着。绿毛拉了拉手中的链子，赔笑道：“刚才这小子跑了，费了点时间。”
马朵朵瞟了他们一眼，“把鬼气都收一收。”
鬼差照做，看到马朵朵只是看着外面却不动身，又不敢催促，只能干等着。
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到近。马朵朵看着柳贤慢慢走进来。
柳贤看到地上的马朵朵，头马上扭开，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压在脸上的手指尖都白了。
马朵朵看到一滴泪水从他眼里掉下来，心揪起来。
柳贤走过去，把她头上的塑料袋取下来，抱着她温热柔软的身体放在床上。拿起海音如来下压着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柳贤，等着我。
马朵朵见柳贤看到了纸条，也收好了海音如来，挥了挥手，轻声对鬼差说：“去城隍庙。”
马朵朵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鬼差像是跟班一样跟在后面。
“她怎么不用套锁链？”秃头鬼魂不服气地问。
红毛一铁链抽在他身上，“大胆！这是，这是……”他偷眼看马朵朵，不知道如何介绍。
“这人怎么这么年轻就死了？”马朵朵漫不经心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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