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成蹊哥哥，你怎么不懂呢？”怀玉撇着嘴，一脸嫌弃的表情：“我在海上待的比你久多了！你和我比还欠好些火候呢。”
“可是——”
“别可是啦，我是谁？我可是陆怀玉，海上有谁比我熟？”
楚遇到底是应了下来。
成蹊哥哥……是想帮那个女孩找人吧？思及至此，怀玉垂了垂眼帘，纤长的睫羽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低落。
“怎么了？玉儿。”楚遇注意到了她的情绪，问她。
“没事，我在想我们何时出发。”怀玉露出一个与平日无异的笑来，用力的晃了晃头，把脑海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抛了出去。
至少，她还帮得上他的忙，那便够了。
又是一年草长莺飞之际，今天的春天似乎来的格外的早，从冥海上吹来的夜风也少了以往的几分冷冽。
楚遇拎着一坛酒，没什么形象的半坐在寝殿的房顶之上，眯着眼睛看向头顶上的那轮明月，一口烈酒猛然灌下，呛得他连声低咳起来。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啊。”他抬手按在心口上，半低着头喃喃自语的道。
那个丫头这个时候应该到平阳郡了吧，不知道有没有顺利和留在那里的狼兵接上头，楚遇半垂着头，脑中胡乱的想着。
身边忽然微微一暗，有个纤细的身影在他的身侧坐了下来。
楚遇陷入自己的沉思中，一时没有注意到，还是怀玉看着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强扯出一个笑容来，用素来的欢快语调叫他：“成蹊哥哥，你又偷偷溜来这里喝酒了。”
乍听到一道熟悉的少女声音，楚遇猛然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偏过头看她，他笑：“是玉儿啊。”
怀玉探过身去看他左手拎着的那个酒坛，果然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自顾自的道：“若是让娘娘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担心你了。”
楚遇听得她的念叨，像是被逗笑了一般，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弯着薄唇一本正经的嗯了一声：“嗯，那就要劳烦玉儿帮我保密了。”
“真是的，每次都这样，这是最后一次了，下次再让我看到，我可不会再帮你保密了。”怀玉鼓了鼓嘴巴，朝着他伸出了一根手指，表示这是最后一次了。
“好，我保证，最后一次。”楚遇轻笑一声，随意的应了下来。
怀玉撇了撇嘴，又是这句话，果然，她的话他还是没放在心上。
“玉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楚遇稍稍向后扬了扬身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唔，在娘娘那里待得有些晚了，本想出宫，娘娘留我住了下来，明日再走，就想着来看一看成蹊哥哥好了。”怀玉想了想，这样答道。
“嗯，这样啊。”楚遇点点头，没再继续问。
怀玉看着他的模样，犹豫了下还是轻声开口道：“成蹊哥哥，你不开心的话，可以表现出来的。”
“嗯？”楚遇微微一怔。
怀玉定定的看着他：“玉儿不会告诉别人的，所以，成蹊哥哥难过的时候可以在玉儿面前表现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是笑着的，怀玉却觉得他满身的哀伤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埋没一般。
“玉儿希望，成蹊哥哥可以每天开开心心的。”
楚遇怔仲良久，尔后垂下眼帘，轻轻笑开：“嗯，玉儿有心了。”
怀玉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还是这样啊，又偷偷瞥他一眼，怀玉到底是不再说话了。
夜风从冥海上吹来，带着微微的腥气，两个人一时都不说话，四周寂静的只有风吹叶动的声音。
“玉儿？玉儿醒醒，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不知过了多久，怀玉迷迷糊糊听到了耳边传来的熟悉轻喊声，她稍稍直起身子，伸手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倚着楚遇的肩膀睡过去了。
“回去吧，玉儿，夜已经深了。”楚遇动作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轻笑道。
“成蹊哥哥，你不回去吗？”她眨了眨眼，问。
“唔，我再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回去。”楚遇含糊不清的唔了一声，然后又笑着道：“玉儿先回去吧，仔细着凉。”
怀玉乖乖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只是走了两步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又返了回来。
“成蹊哥哥。”
楚遇侧过身回头看她，扬唇笑：“怎么啦？”
“成蹊哥哥，我……”怀玉咬了咬唇，又垂下了头，轻声道：“我要嫁人了。”
“嗯？”
“我要嫁人了。”
她的声音极小，楚遇听了两遍才听清。
怀玉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她既怕他会难过，又怕他会高兴，更怕他会……无动于衷。
等了良久，楚遇才站起神来，像是小时候那样，亲昵的抱了抱她，在她的耳畔叹了一口气，尔后轻轻开了口：“玉儿，抱歉。”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被海风一吹就会消散在夜色里。
怀玉一怔。
“还有，一定要幸福啊。”他放开她，笑着伸手如往常一样揉了揉她的发。
怀玉的眼眶微微一热。
原来，他都懂。
他不是不知道她对他的情愫，只是他的心里有了别人，所以不能给她回应了。
也罢，至少他还念着她。
这样便足够了。
离安和殿已经很远了，怀玉这才顿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大殿的房顶，那隐隐还能看出一个男子高挑清瘦的轮廓。
她方才一直不敢回头，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迈不动步伐了。
其实她亦是一直都懂。
楚遇喜欢的那个女孩，她一直都知道。
怀玉隐在长廊的阴影里，长久的没有动弹，直到远处房顶的那抹模糊身影消失后，她才按着心口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慢慢的走出长廊，她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头顶上的那轮弯月。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啊。
良久，她咬了咬唇，强行露出一个微笑来，只是眼角却忽然有泪滑下，滴落在泛着草木气息的泥土里。
够了。
有他念着她，这便足够了。
怀玉不再回头，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宫门，身影终究是在街角处渐渐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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