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舍不得？世事就是这个样子的。”秋依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想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淡些，可心绪到处，还是在最后的结尾留下了淡淡的颤音。
红叶猛然仰起头，两行清泪已自她眼中涔涔而下：“姐姐，你当真如此绝情，当真记不得咱们在离人阁那些欢乐开心的时光了吗？就算你不记得，我记得。”
“在我刚到离人阁的时候，我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野丫头，是你教我规矩，做我的启蒙老师。”
“我在行营被人欺辱，是你带着杨一钊来保护我。”
“我被杨一钊从地宫里救出来藏匿在离人阁里，是你天天帮我易容打扮，帮我躲避政敌的追捕。”
“我潜入雁荡城，第一次做斥候出任务，也是你手把手的教我，教我隐匿，教我应变……”
“姐姐，你还是我和杨一钊第一次求亲的见证人呢！就算是亲姐姐，也不过如此了吧……”
说到此处，红叶掩住面颊，双肩耸动，显然已是泣不成声。
看着她一件件娓娓道来，秋依水又何尝心中好受？
这一桩桩一件件，昨夜也出现在她的梦中了啊。
这一次，她隔了半晌，方才调整好情绪，道：“……世事难料。在这之前，我也没想过，会和你兵戎相见。唉，一切都是命，认了吧。”
“认？”红叶笑着摇了摇头，“我也知道我该认，可……姐姐愿意认，我尊重姐姐。但……请恕妹妹任性，我偏不想认。”她低下头，玉指翻飞间，已将战书当场撕毁。
秋依水在城墙上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心中一惊：“……你这是……”
红叶抬手抹净眼泪，笑着昂首望向高处的秋依水：“两国既然交战，对任青眉，我不会留情。但对姐姐，我还是那句话。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秋姐姐，你如何选择我都尊重你，不伤你，是我私心的承诺，同时也是红腰教主的将令。就算天下人骂我没种，骂我优柔寡断，我也认了。我以教主之尊在此向姐姐保证。只要姐姐在枫城一日，红腰军便一日不踏足此地。他日姐姐有难，只要我能做到的，姐姐一声呼唤，我必竭力相助。就算我对姐姐昔日情谊的回报吧。”
她挺直腰板眷恋的望了秋依水一眼，随即纤腰一弯，向着秋依水深深鞠了一躬：“姐姐，我走了，你好生珍重。”
说罢，她再也不回头，踏上小舟逆风而去。只留下秋依水在城头迎风沉默，伤感无尽。
小舟一路逆行回到故将村。码头上，昀汐已等候多时，一见小舟归来，立即迎上。
看得出，她脸上泪痕犹存。昀汐心下疼惜，忙托住她臂膀扶她下船，引着她进了船舱，待得屏退下人，方才给她递过一块手帕，低声道：“辛苦了。”
红叶接过手帕，强撑一笑：“有什么辛苦。不过耍几句嘴皮子罢了。”
见她逞强，昀汐也不反驳，只柔声道：“该说的都说了，心里痛快了？”
红叶点点头：“痛快了。”她望向他，感恩一笑，“多亏了你想了这个好法子，给我机会一吐胸臆。今日我所说的，都是我想对秋姐姐说的话，一句也不掺假。不管她是原来的秋依水也好，还是已经变了质的秋依水也好，今日我话已至此，便不后悔了。”她忽然眉头一簇，忙确认道，“只是……当时我一时感怀，许下承诺——只要秋姐姐在枫城一日，我便一日不打枫城……这样会不会打乱战略？如果是，我自想法子补足，绝不能耽误大事。”
昀汐温和一笑：“你以为我如此不了解你么？你的承诺，在我预料之中。放心，不会打乱战略的。”
“有你在，我好像什么都不用考虑，闷着头做事就是了。”红叶赞许的调侃道，“有一点点像刘皇叔与诸葛孔明，是不是？”
“这么一说，似乎有点类似。”昀汐笑着取过她拭完泪痕的手帕，投在盆中清洗了片刻，再度递回她手中，“最起码，刘皇叔会哭，你也很会哭。再擦一次，不然皴了脸，会疼的。”
“你有这细心，今后多对着今月用一用吧。”红叶接过手帕，哼了一声，“我可问过今月，在她面前，你就跟个泥塑似的。今月年轻，脾气肯定会有一点。你可是奔四十岁的人了，阅历什么的远胜于她，凡事要多忍让，多包容，多引导。老夫配小娇妻，你要体贴点才行。”
昀汐唇角一牵：“……对小娇妻要体贴点？知道了。今后若有机会的话，会的。”
满意的点点头，红叶这才把话头转回正事上来：“接下来咱们怎么办？等么？”
昀汐颔首：“对，等。但咱们不能干等，该演的戏也要继续。你放宽心好好休息，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红叶垂眸一笑：“……等待不是我的作风。军师大人，别把我当宝贝供着，不然你辛辛苦苦教我的枪法岂不是白教了。”
被她引逗的笑了出来，昀汐伸手往她头上一拍，柔声道：“哪一次排兵布阵落下你了？叫你等着，你便等。只不过……不在这儿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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