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睡了？”
原来是韩枫。
刚才停电后，班里就乱了，于是老疯子就趁乱跑出来。他多一根蜡烛，想着可以拿给隔壁的空空。
叫了班里同学出来，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
三班班主任是出了名的不负责任，今天的事更是太过奇葩！如果她不是老师，只是个同龄的学生，可能老疯子就要好好就教她做人了吧。
疯子找空空也是找了很久。他的感冒还没好全，心里急得要死，又着急忙慌地跑上跑下，导致了停不下来的咳嗽。
还好，他找的速度很快。
小包子醒来时，他还在喘着粗气，额头上是一脑袋的汗。
“你是想吓死谁？疯了吗？睡在天台？”
包子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不用理那个老师，她脑子有问题，你们班的同学也都没有听她的。大家还是很心疼你的，你要不要让大家担心，好吗？”
听了这些话，包子仍旧没有回答，反而是将头埋在膝盖上，大声嚎哭起来。
是真的在嚎哭。
她压抑很久了。之前总是自己在默默地抹眼泪，就算一个人的时候也尽力憋着不让自己哭，因为她觉得那是弱者的表现。
可现在，在韩枫面前，就算是示弱又怎么样？无论多么坚强的铠甲，只要老疯子说一声“你怎么了”，就都会荡然无存。
如果可以，小包子现在只想扑在韩枫怀里，肆意放声大哭。可是她不能。
老疯子忘了带纸巾，就给舍友发了条信息，希望他们能帮忙送过来。在拿到纸巾之前，他就一直并排和小包子坐着。
韩枫看着包子深低着的头还有抖动的双肩，觉到了不可言状的心疼，伸出手想摸一下小包子的头，却僵在了半空中。犹豫了很久，他终于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我的父母闹离婚那会儿，我也觉得像是天塌了一样。很长时间我都不敢出门，害怕被人对我指指点点，说我是个没妈的孩子。有娘生没娘养，这句话我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可是呢，有时候想想他们离婚也没什么的。你肯定也有一样的想法：听他们吵架也很痛苦，长痛不如短痛。之所以会那么害怕和在意，都是因为旁人的看法。你说是吗？”
老疯子看着天，念念有词。
这种念叨也是有效的，包子逐渐冷静下来，情绪终于没有那么激动了。
“如果真的难受，就痛痛快快的发泄出来。生活还要继续，我们绝不能因为这些既定不可变的事而停步不前。”
舍友送来了纸巾，临走时还鼓劲般的拍了拍疯子的肩膀。
韩枫掰开了小包子的紧攥着的手，把纸巾塞到她手里。
“别把衣服都弄湿了，不好看的。”
包子的情绪稳定了很多，只是一直在抽泣着。
“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公平？”
老疯子用了极其温柔的声音。
小包子先是一愣，然后点头。
“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和不公平的事？”
疯子叹了口气，用自己并不是很多的人生经验来讲道理。
“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要看心态的。如果你一开始就觉得自己拥有全世界，那日后陪伴你的就只有失去；如果你觉得自己本是一无所有的，那接下来的每一天就都是惊喜。”
“用我的经历来说：我小时候并没有感受到来自父母的爱，那他们离婚后我起码多了一项父爱，母亲也偶尔来看我，这些就足够让我感恩。”
“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当然一个朋友都没有，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会认识新的人。如果他们来和我交朋友，那就是我的收获；如果他们不喜欢我或是来了又走，我也没有损失，因为他们本身就不属于我。”
“同样的道理类比到你身上：小时候爸爸就没怎么照顾过你的生活，那现在家庭里没了他也并不算是丢失什么东西；班主任从进班开始就不爱护学生，那她今天的所作所为无非是再强调了一遍，她整个人是有问题的。”
“再然后呢？班里同学平时和你并不相熟，但这次都站在了你这边，这不就是收获吗？”
可能是因为感冒，老疯子的声线夹杂着一点沙哑的颗粒感，听起来却更让人舒心。
说着说着，他拿出手里握了很久的蜡烛。
“再譬如这场停电。”
“原始人类没有光，蜡烛、电灯都是后人发明出来的，可是大家总以为这些就是自己的了。当停电的时候，人们感到十分沮丧；如果再加上没有蜡烛，可能就会变得暴躁。他们忘了，其实世界本身就是这个样子的。”
“所以说，我们要时刻保持这样的一个心态：失去某些东西时，不要觉得难过，只是归零而已；得到某些东西时，更要心怀感恩。”
包子揉了揉眼睛，眼泪已经擦干了，声音还有点发抖：“这境界也太高了吧？”
韩枫轻笑：“其实不高的，这是一种很简单的心境。你可以理解为不去苛求，不要把自己的位置看得太重要，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小包子眨眨眼：“是这样的吗？”
“你现在可能不太理解，但我相信你会懂的。当你抱着这种想法去看世界时，一切都会变得舒服、自在，也会快乐很多。”
“这才是对的吗？”包子问。
疯子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傻子。这种东西是没有对错之分的，全凭自己感受。”
“就像有的人很安静，有的人很活泼；有的人非常乐观，有的人却天生带丧。我们不能就用简单的‘对’和‘错’来评判他们，这种行为是片面的。”
“唔……”包子皱着眉，“好复杂的感觉……”
老疯子笑了笑，没有接话。
两个人并肩坐在天台上吹风。韩枫拿出耳机，一人戴一个，共同听着随机播放的歌。
因为停电，教室里的学生们都点上了蜡烛，整栋楼的窗户上都摇曳着烛光。
林空空，和韩枫一起，就坐在一片烛光之上，放逐灵魂寻找只属于精神的宁静。
空空的心里还是有点怕。
她畏惧同学们的眼神，畏惧那间教室，更畏惧宿舍里朝夕相处的舍友。
可能……她一辈子都甩不开这种畏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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