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找不出真正的来源，王政想到方才那个透明人失声喊出的话语。
这里真的是秦始皇陵内部吗？
据司马迁的《史记》记载，真正的地宫“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经现代的考古学家勘探也佐证了陵墓中确实含有大量水银。
既然如此，秦始皇陵的空气根本不应该正常流通，更别说像这样呼吸自如，水银挥发和文物氧化都是大问题。
她停下脚步。
或许自己现在不应该随便走动，根据传说，地宫内同样设置了无数的机关，万一无意中触发了什么可不是闹着玩的。
刚才她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自己的视线被灰黑的墙面淹没。像是突然掉进了水里，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手脚惊慌失措地上下扑腾，却始终无法找到一个着力点。
但好在，只是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但这里没有光，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她只知道自己的身边有一堵墙，平坦而冰冷，摸上去甚至有些湿气。
对了，光！
她摸出手机，点亮屏幕。
莹莹的光线乍然亮起，王政的眼睛似是冷不丁被针扎了一下般地刺痛，她立即紧紧闭上眼扭过脸去，避开了刺目的光源。
淦！眼泪都流出来了。
慢慢适应了亮度，她打开手机的闪光灯，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非常宽阔的广场，巨大的阁楼高耸，一直延伸到光线无法触及的地方。
檐牙高啄，钩心斗角，壮丽而逶迤。
她就站在高高的宫墙下，仰视这尊犹如巨兽般盘踞着的高大门阙。
这真的是在地底吗……
王政如坠梦中。
忽然，城楼上亮起了灯。像是接收到某种讯号，城墙边一线的篝火全部燃起，将城内外映照得灯火通明。
“嘎吱——”
令人牙酸的巨大噪音响起，城楼下一扇巨大的石门缓缓向内转动，展现出一条仿佛以白玉铺就的直道，通向内城。
王政愣了愣。
她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石门的壁面。
古代的城门都是安插在门框内侧的户枢上，两块门扇绕着枢纽转动，户枢必须牢牢地固定在墙里。
想不到两千余年过去了，这扇门依旧能灵活运转。
她使力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
只是稍加尝试她便意识到，人力根本无法催动这样重的东西。
所以，是传说中的机关？
她看了看门脚，并没有发现滑轮之类的东西。
要进去吗？
其内灯火灿烂，金碧辉煌;城门洞开，似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王政伸出一只脚，想要迈入。在城门入口处悬停了片刻，又退了回来。
她想起了李成业。
到现在，她已经基本明白了李成业是因为什么而招致的祸患。
是因为不加节制的贪婪。
贪婪作为本能的欲望很难抑制，甚至能让人产生庞大的动力去追求更美好的生活。可是脱离于实际的妄想不过只是镜花水月，即使勉强通过不正常的手段达成，结局也逃不过“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八个字。
而她的性格是，能做的就努力去做，实在办不到的也不会郁结于心。
王政后退几步，城楼上的灯火忽然熄灭了。黑暗，又重新淹没了她。
在一片漆黑中，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所幸的是，她的生理活动也像被暂停了一样，感觉不到饥饿口渴，也没有其他惹人烦恼的小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不进去看看？”
秦陵似乎就站在她身后。
“机会难得，以后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了。”
“那更不应该去看了。”王政说，“徒留遗憾而已。”
听到她的回答，秦陵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眼前的这个人。
无论是她会日常用加密邮件来预防失去某段记忆，还是她想要变得强大但又体现出的优异的自控力。
在以往的自己心里，她更像是一件好用的工具，如同八十瓦的大灯泡一样在其他强大存在面前彰显出他的弱点，替他吸引那些心思各异的家伙。
只要他们觉得可以借助复活嬴政来给他制造麻烦，就能带给那些人一种“秦陵不好惹，但可以被控制”的错觉。
这样，他的优先级就会下降，不会像长城那样拉仇恨，但又不至于让人完全忽视自己的存在，反而一旦发生冲突往往各方都会寻求他的支持。会来打扰他的，只有那些真正相信了嬴政可以复活的无知人类，但这些微不足道的“苍蝇”他随手就可以拍死。
只要研习好“端水的基本素养”，他就能超脱于各种斗争之外，有充足的时间去发掘自己的乐趣，比如收租和玩游戏。
不过，到现在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你很聪明。”秦陵不吝夸奖。
王政勾了勾嘴角，但是这个笑容淡得几近于无。
“我能知道刚才那个透明人是什么来历吗？”
她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篇小说，主角服用了某种特殊药剂之后变成了透明人，任何高科技手段都无法侦破他的行踪，所以他可以为所欲为。
不过最后的结局是主角在一个雨夜里逃入草丛之中，雨幕的空洞和草丛的倒伏完全出卖了他，最终他被乱枪射死。
“它啊……现在的它没有身份。”秦陵说，“不需要担心，现在它已经弃暗投明了。”
“那大熊猫和李成业他们呢？”
造成了那样的破坏，一句弃暗投明便能抹去么？
“大熊猫还有救，毕竟不是真正的扭曲因果律，只是个欺骗众人的小把戏，一旦揭穿谜底其实无趣得很。”
“至于李成业，能活多久算多久吧，岱宗也只不过勉强帮他维持了外观的正常。”
他说:“对人类来说，流失掉的生命力基本不可能再复原，他现在看上去还是原来的样子差不多，实际上身体素质已经只相当于一个六十岁的花甲老人。”
秦陵身前再度亮起烛火，周围的空间像是浓稠的颜料混入了水中，一片模糊杂乱。
王政看着他手里的火烛，问:“这就是以人鱼膏为原料的烛么？”
“是啊，那时候的人们相信这样的蜡烛可以长明不灭，甚至可以沟通阴阳两界。”秦陵叹道。
“真是异想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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