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俺们靠大家伙的周济，也过的像个人样了。这日子好过了，可俺妮子就没在家里过上几天好日子……俺，俺……”
田带娣这么一说，大家伙就都明白了。
说白了，田带娣还是舍不得钱妮儿。
夏老太太是过来人，比在座的其他人更能理解田带娣的想法。她就劝慰田带娣：“你别着急，我们也是替人传个话，不是让你就把钱妮儿嫁出去。你乐意，我就让她三婶做个大媒。你不乐意，赶明儿让她三婶往娘家捎个信儿就行了。”
顿了顿，夏老太太又说：“这要是我闺女，我也舍不得。当年我大闺女做媳妇，我翻来覆去寻思了好几天。总不能把闺女一直留家里头，那不成了老闺女了吗。你回去跟你当家的，还有钱妮儿都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再回话。要是觉得男方的条件还行，先相看相看也行。”
北镇府的婚嫁风俗比较开通，一般定亲之前都会安排双方相看。相看不成，往后双方各不相扰，并不影响以后的婚嫁。
“那行，那俺回去商量商量。”虽然是不舍得，而且最后也不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但是闺女头一天赶集在摊子上帮忙，就被人相中了这件事，还是让田带娣很高兴的。
田带娣的脸上露出喜色来，夏二婶就有些酸溜溜的。她撇了撇嘴，下了炕扭身就出去了。从上房出来，夏二叔就看见五月正站在窗根底下了。
天黑了，影影绰绰地那么个人影立在那儿，夏二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几乎就要惊叫出声。等她看出是五月，就招呼五月回屋里。
“冬冷寒天的，你不进屋，在窗根底下站着干啥，好悬吓我一大跳！”
“我想进屋，娘你不就出来了吗。”五月就说。
夏二婶心里知道五月说的不是实话，却并没有说破。她就跟五月抱怨了起来：“……前两天还要饭，差点儿就扔山沟里了。咱上房老两口要溜须人家大当家奶奶，这又是吃的又是穿的又是房子的就给供起来了。……钱妮儿长的也就一般，不说丑就不错了，还真有人不长眼睛看上了……”
七月和郭玉环一直在东厢房没往上房去，所以不知道细情。听夏二婶这么说，她就接上话茬。
“看上钱妮儿的，那肯定也是又穷又丑，估计还是个老头。她们老田家的闺女都乐意嫁老头，好多得点儿钱啥的。”
这话说的极为刻薄了，可夏二婶、五月和郭玉环却都笑了起来。
“……小点儿声……”郭玉环笑了两声，就忙朝窗外看，然后还压低了声音劝七月，担心有人听见七月刚才说的话。
“就你胆小。听见怕啥，我又没瞎说。”七月嘴上不以为然，却也下意识地往外面看了一眼。她其实有点儿怕田氏，现在更加害怕夏至。
不过田氏不会这么晚到后院来，夏至……夏至估计正忙着，也不会来东厢房听窗跟儿。
但是七月还是住了嘴，顿了顿，她才低低的声音骂：“就小树儿和小林子他们俩，可会嚼老婆舌了，耳朵还长，告状。”
夏二婶没有理会七月这些话，她只幽幽地告诉七月：“这回看上钱妮儿的可可是又老又丑的，说是赶年才十七，家里有房有地，还有树行子，还拴了大车，日子过的可好了。”
“真的假的？”七月就有些不相信，会有这样人家的年轻后生看上钱妮儿？
“那能有假。你三婶说的。你三婶这个人吧，别的不说，她不会撒谎。”夏二婶就说道。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人和人之间相处的时间长了，谁是什么样的脾气秉性大家心里都有数。夏二婶平时很少说夏三婶的好话，但夏三婶特别实诚这一点她也是认可的。
五月就轻轻地看了七月一眼：“……就是个庄稼汉，卖苦力的，能看上钱妮儿，那还有啥奇怪的。真当是啥了不得的人物了！”
这顿抢白出乎七月的意料。她当即就要跟五月吵，不过转念想想，她竟然忍了下来。七月知道五月最近不顺心，最好是不要招惹。
不过，虽然没有正面跟五月吵，七月还是低低的声音咕哝：“这个也看不起，那个看不起，你有能耐你找个更好的……”
七月的声音虽小，但其实还是想让五月听见的。
五月也如她所愿地听见了。五月的脸立刻就红了。“你就看我不能找个更好的？我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瞧不起我。墙倒众人推，亲爹娘咋啦，亲姐妹咋啦，都一样……”
五月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声音就尖利了起来。
夏二婶忙就伸着双手，让五月小声点儿：“再让上房的人听见。十六还在上房呢，还有你老叔。刚才就拿那个眼睛看我，没事儿他们两个还得找点儿事，可别再闹起来。”
五月阴沉地看了夏二婶一眼。
夏二婶就不吱声了。
“你们都等着，我要是不找个好的给你们看看，我就不是夏五月。”五月放了狠话。
“我五月姐随便找找那都肯定比看上钱妮儿的强。”郭玉环在旁边陪笑奉承了一句，却只赢得了无语的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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