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谢明霞这样粗线条的人，也明显察觉了问题，喃喃道，“倒不像是嘱托，反像是......”
剩下两个字她没有再说，反是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即使她不说，在场的人也都心照不宣地了然，在心底把她那句话补完整。
倒不像是嘱托，反像是托孤！
清风受不了了，上前一把拎起秦倾，眼中透出狠厉，手上力气半点不克制，语气冰寒地像是二月初化雪的天，“秦倾你他妈的能不能有点出息，不就是打个仗，是燕北没有兵了还是前线打败仗了，和交代遗言似的，怎么，秦世子没有上过战场就怕了，还是已经活得不耐烦了，活腻了？”
“阎清风！”
“同月！”
燕归巢大声呵止，同月几乎是同一时间把长剑架上了阎清风的脖子。
“放开世子！”
阎清风缓缓松手，冷哼一声，讥讽地瞥了他一眼，他看不起未战先逃的懦夫。
秦倾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淡淡道，“不是我活腻了，活得不耐烦了，而是...”
微顿了一下，营帐内一下子安静地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满室都是小声地吸气声，一双双眼睛睁得老大，好似生怕他说出什么似的。
秦倾笑起来，“我师承父亲，却从未能够上过战场，沧州和凉州，只能我去周旋，此役必将由我挂帅”
温柔地看了眼燕宁，嘴角微扬，“毕竟我也是凡人，也会害怕的嘛”
阎清风最是直接，愣了一会后直接开口就是一句，“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这话骂得算是僭越，同月的脸色黑得像铁，可这几乎是除了同月之外帐中所有人的心声。
那一瞬间，他们都快吓死了，还以为秦倾要......
秦倾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没有一点反驳的意思，有时候他也是这么怀疑的。
或许是真的疯了吧。
人生真的，真他妈是个扯淡的笑话。
“你们担心什么，放心吧，我这人惜命得很，姓秦这一条就已经足够算得上非死不可的原罪了，偷出来的命就该珍惜着发挥更大的价值”
这话没头没尾的，谢明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看向燕归巢，他也是一副思索的模样。
秦倾笑着转过身，再多看一眼，他就舍不得走了，也舍不得死了。
杀手对于一些气息会特别敏感，他能明确地感受到秦倾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身上带着日暮沉沉的死气。
其实眉眼带笑，也掩藏不住的悲壮和向死之心。
可那是秦倾啊，阎清风攥紧了拳，下意识看向榻上，郡主睡得很熟，什么都没听见。
局外人最是看得明白，每次秦倾写信回来的时候，燕宁都特别开心。
处理完燕北的事情，悄悄溜到临安的时候，她连策马都是轻快的。
秦倾送的所有东西，她都好好收着，甚至舍不得用。
每次他要北上的时候，她都会在别苑里数着日子等他回来。
秦倾和燕北哪个重要，或许不必她自己回答，整个燕北都能替她回答，但秦倾这个人，这两个字，是支撑她还活得像个人的理由。
像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按部就班只有算计的工具，即使贵为燕云十六州的主人，仍活得像个傀儡，她整个人都献给了燕北，被这天下民生所裹挟。
唯一的变数就是眼前这个人，让她还保留了一点属于燕宁的心性。
他不敢想，若是秦倾不在了，燕宁会如何.......
会疯.......会绝望.......还是会死.......
不会的，秦倾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她那么喜欢他，他怎么会舍得让她再收到的不是书信而是白幡。
“最迟明日寅时之前，乘着夜色，北境一定会开始撤军，之后檀州这边的压力会小很多，有卫北将军和郡主坐镇即可”
他从怀里抽了封信交给阎清风，“让她好好睡两天吧，这几天累坏她了，她醒之后再交给她，前线有我在，不必担忧”
“燕归巢，即刻点兵十五万，随我走蓟州兵马道，南下阳川，这是军令，不得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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