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将一切嘈杂和喧嚣都淹没在黑暗下。
这栋楼龄在三十年以上的老房子，白天那么呱躁吵闹，入了夜也安静下来。
门卫处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象征性的空架子。里面的桌椅早就破败，白天都没有一个保安警卫。晚上更加没有人影。只有一条瘦得看不出形状的狗，吐着舌头，望着从门口进来的女人。
月光照在女人的身上，她戴着阔边沿的帽子，还没到打围巾的季节，却拥了一条围巾遮住半张脸的大围巾。
宽大衣服挂在她身上，空荡荡的。在懒散的几盏残余灯光下，看起来像一道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孤魂野鬼。
她小心翼翼的在荒芜空荡的小区里走动，周边空无一人，她还是左右张望，非常小心谨慎。
大概是她鬼鬼祟祟的样子太可疑，蹲坐在门口的狗忽然朝着她的方向叫了一声。她吓了一跳。挡住半边脸的围巾掉下来一半。那条狗再接再厉，干脆站起来，小跑两步追着她吼叫。
她把围巾往下一拉，左眼瞄到地上的一块砖，捡起来照着那条狗扔过去。压低了嗓子骂：“癞皮狗！瞎了你的眼！叫什么叫？！”
那条狗大概是在辨认她的样子，尾巴直直翘到天上。盯着她不动。
陶丽又骂：“滚！再跟着我，砸死你！”
她骂着，弯腰从地上又捡了两片砖石握在手里，接连朝着那条瘦骨嶙峋的狗丢过去。
那条狗大概被扔到了痛处，嗷呜嗷呜叫两声，夹着尾巴跑回空荡荡的门卫空架子里。
陶丽又把围巾挡到鼻子上面，帽子压了压。她就着不怎么亮的灯找楼号，楼道里黑漆嘛唔，她刚想往上爬，脚下一滑，一只猫嚎叫着从她裤裆里逃窜而去。
楼道里的灯又坏了。
陶丽连声咒骂，一边往上走，一边拿手扶着又老又旧的墙壁。满手湿乎乎黏腻腻的触感。令她浑身止不住泛鸡皮疙瘩。
好不容易还有一层快到自己住所所在的楼层，她高跟鞋后鞋跟一脚踢到对门一户人家的门板上。里面的男女大概正在做什么要紧的事情，门板那端有个男人怒吼一声，连声骂“娘”。吓了陶丽一跳，她脚下留步，下意识在门边站了一下。那门往后一拉，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冒出来，朝着她的脸上吐了口唾沫，骂了声“臭婊子”。抡着膀子要揍人。他后面的女人只穿了件内衣，满脸潮红的抱住他的后腰，像条蛇似的缠在他身上。一整个欲求不满。
那男人把门一拍，关了门又进去忙了。
陶丽满肚子憋屈没处发泄，她瞪着门板，抬脚想要一脚踹上。看了看自己黑色皮鞋的脚尖，又没敢。上找肝圾。
她摸着墙壁仍旧往上爬。终于回到自家门前。
那扇门孤零零挂在门框上，锁眼都掉了。一看就知道是小偷再次光顾。陶丽从口袋里掏出的钥匙还捏在手上，看到被月光照着晃悠悠的门板，她把钥匙往里面一扔，迈腿进去。
虽然那门没什么用，谨慎起见，她还是反过身把门掩上。贼头鼠目的前后左右打量了一阵。她踢开卫生间的门，从宽大的外套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子里，里面只装一个小袋子。
里三层外三层。她把东西拿出来，又从卫生间柜子的最下层拿出一只酒精灯和脏兮兮的一只针管。将那袋子里聊胜于无的一点粉末拿出来。她把酒精灯点上，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看着针管插进手臂上的血管，推着那东西进去，浑身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一样。
陶丽满脸舒畅的瘫坐在卫生间早积了一层灰的地板上，仰躺了好一会。她翻着白眼，张着嘴，除了起伏的胸膛，也看不出死活。
身体和精神都得到了纾解。她翻个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号码。
她懒洋洋的，屈着一条腿，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说话的时候不停打着哈欠，嘴角边有口水在流。她自己也不觉得，似乎以为现在的状态非常好。
“方缪那贱蹄子没死，好好的呢！听说生了个儿子！嗤！那么高楼上掉下去没把肚子里的馅摔没，也是她命大！””
“她见过冷长风了。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听说方氏内部开始动荡，冷长风应该已经知道她做过些什么。”
“他们狗咬狗也好，我们才有时间离开这里。”
“宋品茹你还担心什么？你把她的照片撒得到处都是，她就算真的只是装疯卖傻，也得卖一辈子，不然还有什么脸出去见人？再说陈婷是因她死的，我看她没全疯，也差不多了。冷长风养着那么个人，能从她身上挖出什么来？她就是疯病又发作，医院里伤了好几个护士，简君伟才报的警。我真不明白你让我去跑那一趟干什么，我差点被她咬了手臂上一块肉！”
“贱蹄子，疯都疯了，还这么能折腾！”
对面似乎不怎么想听她说这些废话。她又翻了个身，看着一只老鼠从浴帘底下跑过去，钻到她刚才仍袋子的垃圾筐里。陶丽看着那只老鼠，拿脚去逗弄了一下，潜意识大约又觉得脏，蹭着裤管又侧过脸，听电话那头的说话。
她脸色变得不大痛快，横着眉毛说：“我是回画廊了，怎么了？我还有一个月工资，我不该去拿吗？我怕什么叶绍齐！当初要不是我，他这画廊早亏倒闭了！他留着我是他有良心，我去辞职领工资是理所应当！你凭什么骂我？”
说到恨处，她捏着手机一下子坐起来，对着那头就吼：“我抽怎么了？要不是因为你，我会染上这东西？三年前你被关在警察局那会，家里天翻地覆，只有我一个人！爸妈是为了去警局见你才……”
她瘦得凸出眼珠的眼睛一下子冒出眼泪，陶丽狠狠擦干，说了句：“你别忘了！你答应过爸妈什么！你要照顾我！”
她哭了两声，电话那端没有声音。陶丽停下来。擦了擦眼睛说：“你放心，我今天是问画廊里新收的徒弟借的钱。叶绍齐不会知道。”
“你自己小心点，别再上宋景心那女人的当！宋薇薇我会带过去，你在那里等着。”
对方要挂断之前，她喊了一声。瞪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她说：“哥，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你别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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