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安说不看太医，沈云舒表面依了他，等李聿安睡着了后，还是请了鲁太医来。
情况在鲁太医的意料之内，鲁太医给李聿安号完脉后，跟着沈云舒走了出来，单独和沈云舒回话，李应淮想跟上来都被婉拒了。
李应淮看了一眼鲁太医，爹爹病的这些年，他私底下没少和鲁太医商讨爹爹的病，如今不让他知道了？李应淮困惑的眼神转移到了沈云舒身上，爹爹和娘亲这几年的关系，着实不算好。
"是皇上的意思。"鲁太医帮沈云舒说着话，"皇上的意思就是，以后他近身的事情一应由皇后娘娘操劳。我不是。。"李应淮想反驳，又觉得自己有些欲盖弥彰，抱有歉意地看了沈云舒一眼，"我让芃芃和年哥儿去休息。"
"嗯。"沈云舒低声应着。
沈云舒从鲁太医那边了解到李聿安的情况，李聿安真的看不见了，但是不排除偶尔会恢复一两下子，但是一直恶化是肯定的，以后还会听不见，会不能说话。
鲁太医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沈云舒，师傅临终前教的不是医术，是他在先帝身边伺候多年的保命之术，忠君，只忠君。
寂静的殿内回响着沈云舒略微厚重的呼吸声，"你觉得，皇上还有多少时日？"
鲁太医不太敢说，"微臣不明。"
"半年？"沈云舒试探性地问道。
鲁太医摇摇头。
不可能啊。
沈云舒陷入自我怀疑中，难不成除了当年的事，还有其他人给李聿安下毒了？她没想危害李聿安的性命的。
"三个月？"沈云舒又问。
鲁太医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沈云舒。
"三个月！"沈云舒尖利的嗓音在殿内回荡着。
许久，沈云舒才让鲁太医出去，一个人在殿内待到了天明。
"主子，天快亮了。"若霖捧着洗漱的用品来找沈云舒，"主子要不要回凤仪宫休息一会，再来泰和殿照顾皇上。"
"不用了，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沈云舒走到外面，白皑皑的雪有些刺眼，"是不是要天晴了？"若霖看了看天，"钦天监那边说，还要下雪呢，只是短暂的出几天太阳。"
"还要下雪。"沈云舒的眼睛眯了眯，一夜没睡，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有些精神不振，看来真是年纪大了，居然熬不得夜了。
李聿安谁都不肯见，脾气也变差了很多，经常摔东西，沈云舒就满屋子捡东西，毫无怨言。
"是垠州的折子？"李聿安偏了偏脑袋。
沈云舒又去看了一下落款，"是。"
"那边也受了雪灾？"李聿安皱起眉头，"京城又下雪了。是。"沈云舒没瞒着李聿安，"南方也有些地方受灾了，这些天很多急报，淮哥儿在处理。"
"给我念念，就这两天的。"李聿安说道。
沈云舒找出这几天南方急传来的折子，一一给李聿安念了。
李聿安的眉头越锁越深，"这么严重，怎么不早告诉我？淮哥儿已经在处理了。"沈云舒轻声说道，"你还不放心淮哥儿么？你亲自教导出来的。"
李聿安摇摇头，"这不一样，赈灾的物资就那么多，发放不均衡，是要遭骂名的。淮哥儿还是太子，这些人惯会做样子的，他没去过这些地方，不知道这些地方的真实经济情况。"
沈云舒又翻了几本折子，"欺上瞒下，明年自然都给他们处理了。"
李聿安站了起来，摸索着走到沈云舒身边，云舒没有真正当过上位者，他不怪她，有时候，就是要舍弃一些地区的，不然只会死更多的人，但是不能让这些地区的人知道自己被舍弃了，读书人可会道貌岸然了，嘴巴会说，要他们掏银子救人就都没钱。
"我来念，你来写，字迹尽量模仿我。"李聿安说道。
沈云舒摊开一张纸，李聿安怎么说，她就怎么写。
"你让淮哥儿按照上面做，还有，叫承允和承颐进宫来，派他们去地方赈灾。"李聿安停顿了一下，想了两个距离很远的地方，"让他们分别出发。"
"这是做什么？"沈云舒握住李聿安的手，"三皇子这么贸贸然去，是要吃苦头的。"
"叫他们两兄弟分开。"李聿安的语气很冷静，"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承允心里是有承颐这个弟弟的，等他们回来，淮哥儿已经坐上这个位置了，承允会老老实实一辈子的。"
李聿安觉得李承允做不出篡位这种事情来，但是不管哪个朝代，更朝换代的时候都是最凶险的时候，叫他们离开，即是为了保证位置传到自己想传的人身上，也是为了保护他们不被有心人撺掇，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你继续写，我想给他们两兄弟留一些话。"李聿安说道。
沈云舒沉默不语，抽出新的纸张，继续写了下去。
"要盖章吗？"沈云舒写完后问道。"要。"李聿安回道。
沈云舒抓着李聿安的手，把章放到了李聿安的手里，"这里。"李聿安摸着印章，熟悉的印章，他很快找到印章正确盖的方向，"印泥呢？"
沈云舒辅助李聿安找到印泥，又盖好两个章。
"皇上，好了。"沈云舒声音低低的。
"快过年了，一会传旨，让初尧送衍哥儿进宫来，就说我想孩子陪在身边过年，把孩子送到宜贵妃那边照顾着。"李聿安并没有停下来，继续安排着。
沈云舒仰头看着李聿安，不说的话，真的看不出来李聿安的眼睛看不见，只觉得那是一汪深潭，看不见波澜，不敢和他长久的对视，好像会被人看穿一样。
"怎么不说话了？"没听到沈云舒的回话，李聿安摸索过去，摸到沈云舒的脸，湿漉漉的，他意识到这是眼泪，"怎么哭了？"
"没。"沈云舒往后缩了一下，"皇上继续说，我继续写。"
李聿安摸了摸沈云舒的头发，他必须自己安排这些，不能把骂名落到他儿子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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