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府一切如常。
孟离早出晚归，若无瑞王召见，几乎整个白日都在为自己的婚事奔忙。他无父无母，凡事只能亲力亲为。
申铁和余将军站在瑞王府门前，望着消失在街上的那道身影，不由唏嘘：“可惜了，这么一个完人。”
余将军叹道：“幸亏没看上你那外甥女。”
申铁默然不语，论才情样貌，是个男人都知道该选谁为妻。孟离一个谋士，怎会眼拙到那般地步？
若是为了拉拢刘指挥……
申铁瞥了一眼余将军，一个破指挥，有什么好巴结的。
“今后，刘指挥只怕要回家安享晚年了。”
瑞王多疑，无论孟离有没有搞定刘指挥，瑞王都不会再用他。
每年腊月初八的宴席都很隆重，告假多日的刘指挥天不亮就返回瑞王府，调派护卫安排宴席上的防护。
孟离也未外出，在九华阁门前与这位未来的岳父相谈甚欢。
昨夜金甪卫又发动了一次袭击。
瑞王暗自揣测，孟离想吓退昭宁公主，让她待在后院不敢赴宴。届时府里的护卫大部分在九华阁，后院就有机可乘。
至于是杀是救，那就两说了。
他仍无法断定，皇上是否真想要昭宁公主的命！
午后刚过，瑞王府门前的圣龙街已停满了马车。除了乐馆的歌舞姬，这次瑞王竟还邀请了儒士名流，提前接来游园赏景。
文人的笔墨是最厉害的，无论是瑞王妃和公主的容貌性情，还是宴会上的刺客，经他们渲染之后，定会远播京城。
余将军警惕地盯着出入王府的人，瑞王把刘指挥调去后院，九华阁的护卫尽数托付给他。
后院里，几个侍女托着棉袍等陈钰挑选。
陈钰的目光一一从她们手中扫过，停留在那件大红色的袍子上。
前世，她随刘逸到瑞王府九华阁赴宴，穿的就是大红色的袍子。腰中藏着软剑，袖中拢着短剑。
最终，却因孟离的阻挡功败垂成！
今日，她的剑对准的是孟离……
陈钰指着那件天青色的袍子：“这件留下。”
红色，失败过，不吉利。
暮色降临，瑞王妃和陈钰在侍卫的重重保护下向九华阁走去。
侍女手中的灯笼忽明忽暗，映着两位美人神色凝重的脸庞。
瑞王妃缓缓伸出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握在陈钰右臂的伤口上。
她若无其事地揉捏着，直到陈钰忍不住轻呲一声，她才抱歉地松开手，柔声问道：“伤口还未愈合吗？”
陈钰松开紧咬的嘴唇：“快了。”
原本已经愈合，被她这么一捏只怕又裂开了。
好在她缠了厚厚的绷带，一时半刻透不出血迹来。
“会影响你用剑吗？”
从瑞王妃关切的语气里，陈钰还是听出，她担心不是她，而是孟离。
不然也不会捏她的伤处了。
陈钰淡淡道：“小伤而已，习惯了。”
踏入九华阁的大门，两人脸上同时浮出恰到好处的笑意，目光温和地虚虚望着满堂宾客，缓缓向大殿走去。
瑞王端坐在正中的王座上，左右各设一座。
和前世一样，孟离是唯一可以登上高台的臣子，跪坐在左侧的矮几后陪宴。他没有穿那件雾紫色的劲装，而是像寻常儒生一样，着宽松白袍。
远远望去，还是那个文弱书生！
陈钰在瑞王左侧落座，距孟离三步之遥。
宾客们大多是第一次见到瑞王妃，至于陈钰，不少官员的女眷曾见过这位苏家的当家人，不承想再见时尊卑已换，而且那么高不可攀。
舞姬们袅娜的身姿已吸引不了宾客们的目光，他们不时向高台上的两个女人看去。
见到瑞王妃的机会有的是，今后再想看一眼公主只怕不能了。
听说皇上已经下旨让瑞王派人把公主送回京城……
高台之上，孟离一一向瑞王、瑞王妃和陈钰敬酒。
他向来滴酒不沾，以往的宴席上皆以茶代酒，可这次瑞王执意让他饮酒。
酒气刺鼻，酒味辛辣，里面放点东西也尝不出来。
像不会饮酒的人一样，孟离皱着眉勉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瑞王猜不透他的意图，定不会贸然下毒，顶多放些软筋散之类的东西，以免他真伤了公主。
正好，他也担心出手太轻，会被人看出端倪。
宴席已持续一个时辰。
陈钰隐隐记得，前世她是在众宾客饮至半酣时动手的。
她的目光很自然地在孟离脸上扫过，他的确不适合饮酒，微红的脸颊遮住了脸上的神情，看不出他的心思。
瑞王神色复杂地望着孟离，举杯道：“先生在营州五年，你我君臣相契……”他微微一顿，“满饮此杯，以后再接再厉。”
原本他要将世子托付给他。
将来虽不比不上先帝在时周太师那般荣宠，在营州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待遇。
可惜，他是那个老狐狸豢养的金甪卫。
寻常臣子可以笼络为自己所用，金甪卫却不能。他自己也有暗卫，这些人怎么训练出来的他一清二楚。
尽忠而死是他们唯一的宿命！
孟离脸上仍看不出一丝情绪，他端起酒杯凑到嘴边，伸出舌尖悄无声息地将掌心那粒药丸卷入口中，就着酒吞了下去。
喝得太猛，酒性又烈，他骤然猛咳一阵。
瑞王，瑞王妃和陈钰的脸色皆为之一变，目光齐齐地向他望去。
见孟离向侍女要茶，才又讪讪地转过脸看着堂下。
此时歌舞正欢，丝竹之声响彻整个殿堂，用咳嗽声发暗号根本起不了作用。
瑞王刚把心放回肚里，大殿门口就骚动起来。
在余将军的指挥下，门口的护卫悄无声息地向殿外移动。
片刻之后，打斗声传入殿内。
坐在末席的宾客脸上露出惊惧之色，还未来得及起身叫喊，十几个黑衣人已经涌入，举起手弩向王座射去。
瑞王妃惊呼一声，紧靠在瑞王肩头。
陈钰和瑞王身边的侍女旋身飞起一脚，踢落飞来的羽箭。随后倾身下了高台，与袭来的黑衣人打在一起。
瑞王沉声道：“孟先生可是醉了？”
孟离微微一笑：“臣不胜酒力，更何况酒里还加了东西。”
话音刚落，大殿里的舞姬犹如飞天仙女，倾身扑向高台。偏殿里的乐师也纷纷扔下乐器，从腰中拔出软剑。
紧接着，高台两侧帘幕旁的小厮和侍女也飞身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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