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帝到底还是没忍住将书案上最喜欢的一件天青瓷的笔洗砸得粉碎，这次熄火。
李公公眼巴巴地看着，也不敢真拦，只能啜泣着收拾，一边小声嘀咕：“又没一件……”
启帝白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别跟朕面前弄那副小家子气，看了就想起还是皇子那会儿的糟心事，你把朕气死了，一定会给朕陪葬！”
李公公惊讶得长大了嘴，好一阵突然丢下东西紧贴着书案跪下砰砰磕头：“圣上！您下旨吧！奴才愿意殉葬！这是奴才最大的荣耀！”
启帝愣了下，才想起来皇陵陪葬有着严格的筛选制度，像李公公这样的不全人连皇陵外围都进不去。
“你这老货，朕比你年长那么多，朕死了你正好可以歇上一歇，何苦下去遭罪！”
殉葬有活殉和死殉两种，能在身死后安葬在帝王身边的不是地位极高的后妃，就是劳苦功高的辅政大臣，一般的内侍宫婢只能活殉。
李公公这时也回过神来，想起活殉的恐怖不由身上发冷。
活殉是在人活着的时候在脚底开洞，再在天灵上开孔灌入水银保持尸体不腐，浇灌过程中还要不停朝身上泼热水，让血液流动起来确保水银循环全身，这样做出来的人甬才能千年不腐。
两人各自平复，过了一会启帝又问刚才的问题，李公公摇头：“奴才一时想不到。”
都说伴君如伴虎，但李公公在启帝身边这么多年从未真正惹恼过他，源于对他脾气秉性的了解，于是他轻轻道：“圣上，今日还要为酌月公主选驸马，待会儿天色黑了可就看不真切了。”
启帝冷哼，话题一转：“你觉得那个季苒是真的喜欢师家小子吗？”
李公公摇头：“她与宋青严的纠葛老奴之前也听过一些，鹭辰公主一直喜欢宋公子，如今宋公子放不上台面，季小姐才转向师编修，依老奴看来也未必有多少真感情，不过是应景。”
荀家宴席上，宋青严主动与季苒搭话，当日就传出重修旧好的传闻。
宋家这一次并未像之前那样闹上门，但季家却十分决绝，光是为了自家小姐正名而殴打别人的小厮那天就抓了不下十人。
而师方城这边，原本是要求娶国丈家的庶女张羡迩，中间似乎又和肃王府的听云郡主谈过，最后不知怎地突然娶了毫无瓜葛的季苒。
季家与国丈府活肃王府根本不能比，师方城若是被骗无可厚非，但偏偏他对季苒十分维护。
启帝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师方城官不大只是眼前的，季家却是真正后继无力，原本以季苒的出身完全搭不上师家的边儿，可是偏偏她与齐珞珞交好，这才捕捉到这股东风。
所以说，这阵刮的邪风都是齐珞珞这小庶女搞的鬼！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对她爹齐博苑大义灭亲，对外人却十分仁义，远交近攻这等兵法竟然用在保媒拉纤上，启帝真想扒开她的小脑袋瞧瞧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
启帝眉目阴凉，好一个凤煞，身边的男人连皇族血脉尚且没认下，她就张罗着拉拢人马，这般手段堪比当年的自己了。
现在还不能让她如愿，启帝咬着后槽牙，必须在顾云霆身后再推一把才成。
“去告诉鹭辰，让她在山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出了事朕给她兜着！不拿下师方城，别回来见朕！”
李公公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应声出门照办。
接下来的宫宴上，各家未婚小姐群芳斗艳，齐珞珞看得兴致满满，直到酌月公主上台。
再厚的粉也掩盖不住酌月的难堪，她端着手腕弹了一曲凤求凰，曲子弹得支离破碎，台下虽不敢有明显的笑声，但上茅房的人却明显增多。
齐珞珞绕到后面，待酌月公主一下台便立刻朝她走去。
“殿下，臣妾见你有些浮肿，可是昨天没有休息好？”
酌月公主见到她就像见到亲人，可还没说话就被奶嬷嬷拦住：“殿下忘了娘娘说的话吗！”
酌月公主红了眼圈：“顾夫人多虑了，我很好、我没事，一会儿皮影戏要开始了，顾夫人还是早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吧。”
齐珞珞见状心知今天无法细谈，于是告辞离开。
皮影戏还没开始，她和顾云霆便双双踏上回府的马车。
家里差人送信来说是顾澜海刚刚清醒了，停滞不前的公中账目也需要进一步清查。
三房四房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上次没闹完，这次有了九夫人到场她们必然旧事重演。
顾澜海瘦了一大圈，新做的衣衫还没赶制出来，此刻他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活像是头来的。
齐珞珞他们到家时，顾擘兄弟并九夫人等已经到了祠堂。
顾澜海指着顾三爷将平生撒泼耍横的劲都使出来了：“你个老不要脸，你坐享齐人之福，拿着公中的钱说是置办地，实在养外室。三弟妹也就是灯下黑，不知道她千挑万选的勤快人早就爬了男人的床——你那个双儿怎么不在身边？莫非她怀孕了吗！”
顾三爷面红耳赤：“双儿是个好姑娘，你有什么冲我来……”
“好姑娘从你手里拿走两座宅院和五百亩水田？好姑娘会没名没分怀个野种？好姑娘花样比外面青楼的还多！我呸！”顾澜海冷笑：“我再花也是天经地义的，我是顾家的血脉，花自己的钱有什么不对？倒是双儿肚子里是男是女，是不是你的种都不知道。”
双儿不是死契的丫鬟，若做以往做个通房都难，她委身顾三爷也是没办法的事。
此时就站在顾三爷身后，听到这话双儿脸都绿了，想跑却被拦了下来。
顾云霆让人拿出调查结果，双儿本命李凝香，光是各大银庄通兑的银票就有十来张，每张至少三百两，城内没有她的宅院，但外面的庄子却买了临河的一整片。
“这不是她的东西，都是我的！”顾三爷咬牙道，原配已经没有了，钱不能再失去。
“我不想再填主母留下的大坑，你们知不知道吕氏到底败坏多少家产？你们去公中的库房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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