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方城如梦初醒猛然一拍大腿：“姑娘说的极是！愚夫愚妇只知以讹传讹，这症状着实怪异，连我等起初也没有头绪，多亏姑娘提点，我看你精通医术，可否随我走一趟河西？”
全然没想过他会提出这种要求，齐珞珞下意识要拒绝，她发现自己的口音与京郊齐云峰那一带的地鼠相近，她打算一脱身就去那附近的村庄转转看看能否重拾回忆。
顾云霆却抢先一步拒绝：“京中名医繁几，你另觅高人，她一介女流伤势未愈，如意公主和太后不会允许你如此叨扰恩人。”
齐珞珞蹙眉，说不出哪不对，但就是很不喜欢他为她做主的理由。
目光越过男人的肩膀径直看向师方城：“我随你去！我的伤不碍事，我既是医者便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京中名医再多怎不见他们之前提出高见？”
师方城大感头疼，这两人出发点完全不同，小嫂子失忆后咄咄逼人与从前的娇软少女派若两人，用眼神探问顾云霆的意思。
却不想被齐珞珞看到，顿时撇嘴：“我的事，为什么你要征求他的意见？”
顾云霆再度回头，好脾气地解释道：“他是我的下属，自然要听从我的指令，河西已经封村，你要进去也需要我的令牌和盖有大理寺官印的文书。你不止是公主的恩人，也是我的，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你涉险。”
他说话时纤长的睫毛像是小扇子将她心头的火气扇灭大半，齐珞珞嘟着嘴：“你少来这套。”
“什么？”
男人满眼不解，压低的声音极具蛊惑。
她说不上缘由，他每次靠近注视她时心口便有一种被擒住的紧促感，时间久了令她窒息。
“……反正就是你别看我！有话好好说，别离那么近！男女授受……”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脸上血色褪了一半。
见状顾云霆也知道她想到了山洞那夜，挥手甩出一道隔音符将旁人隔绝在外。
“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聊聊，无论你怎么想，山洞里发生的一切是我心甘情愿的，与药性无关，只关乎本心。你怨我恨我甚至想取我性命，我随时恭候。但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如此！”
瞳孔巨震，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同她提起那件事！
全身如同火烧立即起身就要走，却被男人一把扯住衣袖坐回原地。
“是不是要我将心剖出来给你看，你才相信我没骗你？”
某些情绪压抑到近乎崩溃，凄怆哀婉与他的身份地位格格不入却一瞬命中她的心。
僵持只是一瞬，某些面目狰狞的情绪迅速消融，仿佛从未发生过。
齐珞珞按住心口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肆意野蛮虽然一瞬即收但也没逃过她敏锐的感知。
虽然不记得过往，但她本能地知道那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强大而陌生充满攻击性。
“我、我不知道。”
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她要如何去相信别人？全凭直觉吗？
直觉。
直觉？
如山间清风轻推铜铃，二字不断在脑海中回响。
齐珞珞深吸一口气，是了，她怎么就不能凭直觉？
时间一到隔音符化作一团火光消失，齐珞珞抬起头直视他：“想让我相信，去带我去看。”
燕北空花了大价钱疏通关系，可还是晚了一步，等宫中传回字条时齐珞珞已经奔赴河西。
管家拦住要上马车的燕北空：“少爷，别去了！她已经回到顾侯身边，迟早会记起前尘，到时候燕家可怎么办啊？而且小少爷和小小姐至今没有音讯，王子那边已经派人催促再三。”
燕北空一拳锤在马车上，木刺深陷手掌也没察觉。
部落被灭，骨肉离散，当年他远赴中原治伤错过了共同御敌的机会，连双亲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辗转多年得知弟弟捺日勒和妹妹多罗萨先后逃到中原。
这些年便一直打着经商的旗号走南闯北暗中探访，可是始终没有找到他们。
生意做得再大钱赚得再多又有何用？家不成家，更不用说报仇雪恨。
管家对他的心思了若指掌，低声道：“少爷，只要好生晶莹下去未必不能得偿所愿？今日宫中送来的消息不是说启帝龙体抱恙嘛，只要和未来储君搞好关系，还怕无法报仇吗？”
燕北空闭上眼睛，其实这些年他早就厌倦了被仇恨笼罩的生活，但那是他身为人子的责任。
管家眼底闪过些许暗色，宫中送来的消息中有一条他直接扣下了。
顾云霆被启帝急召回宫，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太庙，其意不言而喻。
“搜集皇子们的动向。”听到燕北空吩咐这句话，管家就知道机会来了。
河西阴雨连绵，虽然不像柳城当时暴雨倾盆，但也颇为骇人。
前方车马不通，齐珞珞等人只能在三十里外的音远镇落脚，给顾云霆换药时她胃里翻江倒海，好一会儿才停歇，只要一上马车她就浑身不舒服，食欲不振草草吃了几口就睡下了。
没睡多久便觉得脸上滚烫，可是起身检查又没发现什么异常，躺下去却又热起来。
一夜如此反复折腾十七八次，瞌睡虫跑得精光，最后她打算瞪着眼睛等天亮时听到隔壁的声音。
“还没睡？伤口疼吗？”他睡在她隔壁，小镇客栈条件简陋，他又内力深厚，她的反常逃不过他的耳朵。
齐珞珞叹了口气坐起来：“没疼，只是心烦，我可能着凉了？”
话音未落，男人推门而入直奔她而来，身上整整齐齐哪里有半分睡意？
“你……”
“你的脸？！”
声音熟悉，但容颜大变样，不是原本的齐珞珞，也不是后来的兰若，而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唯独那双眼睛，还和之前一样，清光澄澈。
齐珞珞朝男人举起的铜镜看去，镜中女子星眸桃唇雪肌玉骨，宛如画中天女没有一丝烟火气。
她眨眼，女子亦然。
“这是……我？”
自从进了大理寺她脸上的面纱就没拿下来过，后来换上轻便衣裙也没摘面纱。
“唔！”
正疑惑间，突然心口被烫了一下，齐珞珞不禁闷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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