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方城捕捉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暗光，故作质疑：“不太可能吧？以往的卷宗也有过妖僧妖道骗香油钱的，但最多一月间二三十人着道，哪像这回来势汹汹？”
“去验过当地水源泥土？人数众多当然不会是一一下毒。”顾云霆仍然坚持。
师方城长身而立目光从附近几名官员身上掠过不欲多谈，压低声音：“隔墙有耳，不如换个地方谈。”
一听这话连齐珞珞也懂必然另有隐情，没做多想她就明白对方为何那副表情。
并非故弄玄虚，而是大理寺除了侦破各种怪案异事，更是审问犯罪朝臣的重地，御史台呈上的奏折需要大理寺的查实才能将官员落罪，虽然明面上直属于启帝，但背地里早被各方势力渗透。
但顾云霆不为所动：“就在这里，你要是觉得讲话不方便，就写下来。”
说着吩咐天玑去准备铜盆炭火，看架势是打算写一张烧一张，师方城满脸见了鬼的表情。
齐珞珞低眉垂目怎奈师方城的动作幅度着实不小，她要是再装作看不到才是真的太刻意。
看着手上刚配好还没加热的药膏，叹了口气低声道：“侯爷，公事要紧，民女可以随行。”
师方城心底噫了一声，口是心非，从前她随顾云霆赴宴时也是这副模样。
顾云霆侧头：“不必了，你这几日都没休息好，留在太后身边饮食起居都有专人照料，也适合养伤，如意公主也差人问过你的行踪。”
情绪低落，齐珞珞噙着唇：“听凭侯爷差遣，既然公事不便民女耳闻，民女这就告退……”
“没有不便，你手臂上的伤好了几成？”不想男人直接转身，十分郑重。
“无碍，不耽误做事。”不自觉模仿他的语气，齐珞珞微微仰头。
京郊，盛氏桃源。
桃源毕竟是新修的许多地方都欠完善，最美的景致集中在桃花盛放的半个月前，那时前来踏青的游人络绎不绝，如今门可罗雀满地花瓣无人收拾，只等几天后洪峰到达京城一带，大雨将它们送入河道，便走完最后一程。
庄子上的管事没想到花谢后还能有人上门，早在三天前便将帮工的遣散大半，此时见到贵客登门又惊又喜，一方面不敢劝退得罪了顾侯往后就不用在京城混了，另一方面庄子上此时连他算在内也只有四五名下人，没一个会下厨。
眼看贵客落座，他忙命人上茶和时令瓜果先将人稳住，同时盘算着到最近的小镇上买吃食。
“管事，盛家六小姐和七小姐来了！”
这时看门的小厮跑过来通报，管事心下狐疑自从白夫人回京将公子带回白家认祖归宗，盛家的人便再没登门，这时候过来所为何事？
前厅盛柠安神情紧张，小声嘀咕道：“姐，堂兄和家里断了关系，真的能管咱们吗？”
盛柠乐胸有成竹：“放心，我有他的把柄，待会儿无论你听到什么都不要表现出惊讶。”
义王萧彧乘谋逆逃跑，路上与妖物结识普通将士无法近身，国师虚凌天亲自缉拿身受重伤。
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她却在无意中得知那被擒的萧彧乘根本不是义王本尊。
而假义王和白锋渊源甚深，盛柠乐这几天整日在白家腻歪着，打着为白雪儿正名的旗号出谋划策，实则探听白家年轻一辈中的男子谁常年混迹京城。
还真就被她找到一个各方面都与义王非常相似的男子，而且几年前她进京探亲时白锋的心思还不像现在这样难测，曾带她去过黑市长见识，她知道有种药丸可以让人变成另一个人。
她有足够的理由断定白锋和一直偷偷在北地经营的明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还不清楚明王究竟为何要将义王掉包，不过朝堂纷争与她无关，她不过是要用一个秘密敲竹杠罢了。
却不想管事匆匆过来甫一见面便说：“两位小姐，我家公子不在庄上，不过眼下倒有一件美事，不知小姐可有兴趣？”
盛柠乐一甩锦帕老大不乐意：“堂兄家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妹妹，我们走！”
管事也知道自己僭越了，连忙低声道：“六小姐，请听老奴一言，公子早晚会回到北方去，京城才俊随手一抓便是一大把，这燕草碧丝哪里不比风刀霜刃强？”
见两姐妹瞪他一眼毫无留恋往外走，管事急了：“今日来人可是当朝武侯顾云霆！”
盛柠乐蓦地停步，人人都知道顾云霆死了老婆，这不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吗？
当即转头朝着管事盈盈一拜：“那就有劳您了。”
另一边，齐珞珞点了小炉子将药膏煨热，等要上药时才发现不妥。
见她许久没动作，顾云霆侧头：“怎么了？”
齐珞珞脸色一苦：“侯爷可有小一点的刀？我进宫时没准备齐全。”
本也只是随口一说，她逐个按压指尖准备徒手上去抓，最多被烫起几个水泡，只要处理得当休息几日也就好了，却不料男人真的递过三把柳叶小刀。
齐珞珞拿在手上掂了掂，重量和形状都趁手，和衣服一样正好适合她，那种怪异感复现。
“可用便送你了，反正留在我这也没什么用。”
不由她拒绝，顾云霆已然转过去与师方城讨论起河西怪病的细节，齐珞珞耸了耸肩膀。
就当是诊金吧，齐珞珞用药水将小刀擦洗两遍，挑起药膏在男人背上均匀涂抹。
顾云霆陡然皱眉呼吸一滞，豆大的汗珠顺着鼻翼脸侧滚落。
药性刺激加之强烈的灼烧感，比起那日受刑时还要痛苦，她这是公报私仇？
师方城强忍笑意，小嫂子绝对是能干出那种事的狠人。
调整呼吸，顾云霆缓缓伸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侧头问道：“你也是医者，可听说过毒药能让人一日间溃烂又痊愈的？”
齐珞珞摇头：“毒药无非两种，由外而内的伤势骇人，溃烂容易却不易痊愈，由内而外的蚕食脏腑才是首要，病状都到了最外层的肌肤上，毒入脏腑侵蚀血脉，哪里还能自愈？
你们就没想过，可能不是中毒，而是中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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