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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的风是带牙的,卷着戈壁滩的砂砾,呼啸着刮过黑风口驿站,刮在脸上像被细针扎,疼得人下意识蹙眉。
陆纤纤的青布裙摆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发梢沾着沙尘,贴在鬓角,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她追踪魏严千里,从京城的朱墙宫阙到边关的荒无人烟,终于在这座被风沙裹挟的驿站后院,堵住了那个毁了她一生的人。
胡杨树叶早已落尽,光秃秃的枝桠像无数根干枯的手指,僵硬地指向灰沉沉的天空。
那些枝桠扭曲着、伸展着,是岁月刻下的挣扎,也是风沙磨出的坚韧,像极了她这些年的心路——在仇恨的泥沼里挣扎,却始终未忘守护的初心。
云层压得极低,铅灰色的云块堆叠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倾轧下来,将这荒凉的驿站、周遭蜷缩的流民,连同她心中燃烧了多年的仇恨,一同吞噬。
驿站外的空地上,十几名流民缩在墙角,身上裹着破烂不堪的麻布,有的缺了胳膊少了腿,断肢处缠着肮脏的布条,是战乱留下的狰狞伤痕;
几个孩子饿得面黄肌瘦,颧骨凸起,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最小的那个还在母亲怀里哭闹,哭声断断续续,像针一样扎在耳膜上,透着绝望的脆弱,与这苍茫的边关形成尖锐的对峙。
库房里,堆积如山的粮草散发着潮湿的霉味,混着墙角马厩飘来的马粪腥气,呛得人鼻尖发紧,胸口发闷。
光线从库房顶上的破洞斜射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尘埃在光柱里疯狂舞动,像是被困在这方寸之地的冤魂,无处可逃。
陆纤纤的清玄剑率先刺破这死寂,剑尖直指魏严的咽喉,寒光凌厉如冰,映得他布满皱纹的脸沟壑毕现——那是权倾朝野多年养出的倨傲,眉梢眼角还残留着当年太师府的威势,可鬓角的花白、官袍上的尘土与褶皱,又泄露了他亡命途中的狼狈。
剑身上雕刻的海棠花纹,在微光中流转着冷寂的光,那是母亲亲手为她刻的,花瓣的弧度里藏着江南的温润,此刻却沾着边关的寒沙,成了复仇的利器。
魏严却不急不慌,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阴鸷,随即漾起一抹狡黠。
他缓缓抬起手,动作迟缓却刻意,仿佛在展示一件足以扭转乾坤的珍宝,从怀中掏出一份叠得整齐的密函。
信纸泛黄发脆,边角被反复摩挲得卷起,像老人干枯的指尖,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小楷,墨迹有些晕染,却依旧能看清字句间的肃杀,最末处盖着一枚硕大的朱砂大印,印纹狰狞扭曲,像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那是邻国独有的诡谲纹路,陆纤纤在父亲当年的军报中见过,一眼便认了出来。
“陆纤纤,你以为你追的是一个将死的罪人?”魏严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边关的风沙磨破了喉咙,却字字清晰,带着穿透人心的重量。
“你看看这个——邻国已在边境集结十万重兵,屯于三关之外,就等我魏严身死的消息。”
他猛地将密函往前一递,纸张抖动的声响在寂静的库房里格外刺耳,“我在边关安插的眼线,半数都是双面棋子,遍布三关守军之中,只要我一死,他们立刻倒戈,打开三座城门,放敌军入关!到时候,铁骑踏过中原,生灵涂炭,可就不是你陆府、清玄山那点血能抵的了。”
他笑得狰狞,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像干涸的老树皮,可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赌的是陆纤纤心中残存的善,赌的是她父亲陆承业一生守护的家国大义。
后退半步时,他的后背重重撞在粮袋上,“哗啦”一声巨响,半袋糙米倾泻而下,滚落的米粒砸在他的官靴上,又弹开去,在地面铺成一片细碎的白,像是给这场生死对峙撒上了一把冰冷的碎玉,也像是为这沉重的抉择铺下了一地艰难。
“杀了我,天下大乱!”魏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到时候,你父亲的‘通敌罪名’可就真的坐实了——敌军入关,百姓流离,谁不会说这是陆家女儿为报私仇,杀了镇守边关的重臣,才引来了亡国之祸?你想让陆府的冤屈永远无法昭雪?想让你父亲一世忠名,最后落得个‘祸国殃民’的骂名?”
他的目光扫过库房外蜷缩的流民,落在那个哭闹的孩子身上,声音又软了下来,带着刻意的蛊惑:“你想让更多人像你一样家破人亡吗?你看看那些孩子,他们已经够苦了,生于战乱,吃不饱穿不暖,难道还要让他们再遭兵戈之祸,死无葬身之地?陆纤纤,你父亲是忠臣,清玄山掌门是圣人,他们教你的,难道只有复仇吗?”
陆纤纤握着剑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捏碎剑柄。
指尖的冷汗顺着剑身上雕刻的海棠纹路滑落,“嗒”的一声滴在地面的米粒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像一滴泪落在尘埃里。
眼前瞬间被血色淹没——那是陆府满门倒在血泊中的模样:父亲染血的盔甲冰冷刺骨,胸口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暗红的血珠顺着甲胄的缝隙滴落,在青石板上绽成一朵朵绝望的花,他临死前还朝着皇宫的方向叩首,嘴里喊着“臣冤”,声音嘶哑,却震得人耳膜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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