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驿馆,残灯如豆。
梅长苏在剧烈颠簸中醒来,只觉得胸口像被千斤巨石碾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的疼。眼前一片漆黑——不是夜色的黑,而是一种沉甸甸的、浓得化不开的墨。
"......霓凰?"他下意识伸手。
"我在。"微凉的手掌立刻覆上他的掌心,带着淡淡的金创药味。霓凰的声音低而稳,"别动,你毒发累及目脉,暂时看不见而已。"
"暂时......是多久?"
"一日,或者三日。"回答的是蔺晨,他正用玉匙舀起药汁,眉心难得地紧蹙,"火寒毒被引到三焦,眼部经络最脆弱,充血后压迫瞳仁。等第二轮换血后,血脉疏通,自然重见光明。"
梅长苏微微颔首,没有惊慌,反倒弯了弯唇角:"那便趁此机会,偷个清闲。"
霓凰听他还有心思说笑,心里却像被细针扎了一下——她宁愿他像寻常人那样,痛便哭,苦便喊,而非把所有惊涛骇浪都藏进云淡风轻里。
"喝药。"她托起他的后颈,一点点把药汁喂进去。药极苦,梅长苏却连眉都没皱,只在最后一口时,忽然轻声道:"糖。"
霓凰愣住:"什么?"
"往常......你喂完药,会给我一块糖。"他说得极慢,似在回忆,又似在撒娇。
飞流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油纸包,打开——里面躺着三块琥珀色的桂花糖。他先拿一块塞进自己嘴里,才将剩下的递给霓凰。
霓凰失笑,指尖拈起一块,送到梅长苏唇边。他张口含住,舌尖不经意掠过她的指腹,像羽毛扫过。灯影摇曳,她忽然觉得脸颊发烫,却故作镇定:"甜吗?"
"甜。"他侧过脸,"可还是苦。"
"那再给你一块?"
"不,留一块......给明天。"
同一时刻,驿馆外。
徐州水门夜泊无数漕船,桅杆如林。蒙挚按剑立于码头,远眺黑暗里缓缓靠近的一艘乌篷货船——船头吃水极深,显然载了重物,却挂着空仓灯笼。
"金鳞卫,亮火把!"蒙挚一声令下。
数十支火把同时举起,照得河面一片赤红。乌篷船非但不减速,反倒加速直冲水门。船舱里,数十名黑衣人掀去篷布,露出隐藏弩机——
"放!"
箭矢破空,带着火舌扑向驿馆外墙。蒙挚怒吼,拔剑斩落火箭,火星溅在雪地里,发出"嗤嗤"白烟。更多火油箭钉上屋檐,木瓦瞬间燃起。
屋顶,飞流抱剑俯瞰,眸光比雪更冷。待第三批火箭升空,他脚尖一点,整个人如夜鹰俯冲——
剑出,月升。
乌篷船上,为首黑衣人只觉喉间一凉,世界天旋地转。他最后的视野,是少年双剑交错,剑锋滴血,在火光里开出一朵赤色梅花。
飞流一剑封喉后,借力翻上桅杆,双剑连环劈下,弩机被斩成碎片。少年第一次开口喊杀:"苏哥哥要睡觉——别吵!"
火星映着他尚且稚气的脸,却再无人敢把这名少年当作孩子。
馆内,药香与焦糊味交织。
蔺晨揭开药箱,取出第二朵"雪魄芝"。它比第一朵更小,色如凝脂,却散发着淡金色光晕——十年生金纹,药力最盛。
"开始第二轮。"他看向霓凰,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一回,需'双血同心'。我将以金针引你二人脉象同频,若你意志稍懈,他的毒会反噬,你也可能被火寒毒侵心脉。"
霓凰伸出手,毫不犹豫:"我信你,更信我自己。"
梅长苏却猛地坐起,眼前漆黑里,他伸手去抓霓凰的声音方向:"不行!若两败俱伤——"
"那就一起死。"霓凰接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声音低而温柔,"林殊,十三年前的梅岭,我没来得及与你并肩;今天,别再推开我。"
她扶他重新躺下,自己褪去皮甲,只留素衣。蔺晨手起针落,十二枚金针同时刺入两人腕间,血线交汇,在玉盏中旋转成一朵绯色漩涡。
"闭眼,静心,听我的拍子。"蔺晨双掌覆于玉盏,一声清喝——
"合!"
血线骤然加速,两人同时剧颤。火寒毒如受惊毒蛇,逆脉乱窜,霓凰只觉五脏六腑被冰火交替撕裂,疼得眼前发黑。却在此时,梅长苏在黑暗中轻声开口:
"霓凰,唱首歌吧......《长亭月》。"
那是少年时,她站在梅岭长亭,为他送别的歌。
霓凰咬紧牙关,声音却稳,一字一句,低低唱起:
"长亭外,雪初霁,铁衣照月光......"
歌声像一条细线,穿过剧痛与黑暗,把两颗心重新系在一起。血线旋转渐稳,由暴戾转为温和,最终归于寂静。
蔺晨收针,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汗透重衣:"成了。"
他看向榻上——
梅长苏沉沉睡去,唇色竟现淡粉;霓凰侧卧一旁,青丝散满枕,与他十指仍紧扣,不曾松开。
黎明,火灭,雪停。
蒙挚带着一身焦糊味进来,手里高举一只蜡丸:"陛下急函!"
蔺晨拆开,只看一眼,脸色便沉下去:
"京师流言——'梅长苏已死于回京途中'。御史台荀澄上书,请追封'忠烈侯',以安天下。靖王......压不住了。"
霓凰睁开眼,眸中血丝未褪,却冷光潋滟:
"追封?他们急什么——怕苏哥哥活着回去,揭了某些人的皮?"
她撑臂坐起,长发披散,如月下冷瀑:"告诉荀澄,梅长苏没死。他若再敢上一道折子,我便率南境铁骑,亲自回金陵......送他一封'血书'。"
蒙挚沉声应诺,转身欲出,却被另一只苍白的手拉住——
梅长苏不知何时已醒,眼前仍是一片黑,却准确握住蒙挚手腕:"别惊动京师。三日......三日后,我自会回去。"
他侧过脸,"看"向霓凰方向,声音低而温柔:
"只是这三日,你要陪我,哪儿也不许去。"
霓凰俯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天光既白。雪色映着残火,像一场盛大的葬礼,又像一次更盛大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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