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郑璃以雷霆手段肃清王府内部、稳定后方之际,北方的边境战场,也终于传来了决定性的消息。
高长恭并未辜负所有人的期望。他利用韦孝宽急于求成的心理,诱敌深入,于汾水之北设下重兵埋伏,一场激战,大破周军主力,韦孝宽仅以身免,狼狈逃回周国。北齐边境再次转危为安,兰陵王的战神之名,响彻宇内,再无任何人能够撼动!
这一次,甚至不等凯旋大军回到邺城,高纬的封赏圣旨便已迫不及待地发出。加封高长恭为柱国大将军、录尚书事,总揽北齐军政大权,赏赐更是空前丰厚,几乎到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地步。高纬在圣旨中极尽溢美之词,仿佛之前的猜忌、打压、甚至试图收回兵权都从未发生过。
然而,经历过这许多风波,无论是高长恭还是郑璃,都早已看清了这位年轻帝王反复无常的本质。荣耀与权柄之下,是更深的忌惮和更危险的杀机。功高震主,这四个字,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悬在头顶。
凯旋之日,邺城再次万人空巷。高长恭骑在马上,接受着百姓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神色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平静。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王府高台上那个素衣而立的身影上。
四目相对,无需言语,彼此都明白对方心中的所思所感。
是夜,兰陵王府举行了简单的家宴。没有外客,只有夫妻二人。
烛光摇曳,映照着两人平静的面容。
“王爷此次凯旋,声望已至顶峰。”郑璃为他斟上一杯酒,轻声道。
高长恭接过酒杯,却没有喝,只是握在手中把玩:“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陛下今日之赏,他日或许便是罪证。”
郑璃微微颔首:“王爷看得透彻。如今北齐内忧外患暂平,陛下对王爷的忌惮,只怕有增无减。留在邺城,便是置身于炉火之上。”
高长恭抬眼看向她,目光深邃:“王妃有何高见?”
郑璃放下酒壶,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中那轮清冷的月亮,声音清晰而坚定:“王爷,是时候急流勇退了。”
高长恭眼中并无意外,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如此说。“退?如何退?退往何处?”
“陛下封王爷为柱国大将军,录尚书事,权倾朝野。王爷何不借此上表,自请出镇边关要地,譬如……并州?”郑璃转过身,目光灼灼,“并州乃北方门户,战略地位极其重要,王爷以柱国之尊镇守,名正言顺。既可远离邺城这是非之地,避免与陛下直接冲突,又能继续为北齐守护国门,此乃忠义两全之策。陛下……想必也会乐见其成。”
远离权力中心,手握重兵镇守边疆,既保全自身,又继续为国效力。这无疑是在当前形势下,最能保全彼此,也最能维持北齐稳定的选择。
高长恭沉默良久,看着烛光下妻子那睿智而坚毅的脸庞,心中感慨万千。她总是能在他身处迷雾之时,为他指出最清晰、也最稳妥的道路。
“好。”他最终点头,声音沉稳,“便依王妃所言。”
三日后,高长恭上表,以“北境未宁,需重将镇守”为由,自请出镇并州。表章言辞恳切,全然一片公忠体国之心。
高纬接到表章,先是愕然,随即便是难以抑制的狂喜!他正愁不知该如何安置功高盖世的四哥,生怕他留在朝中威胁自己的皇位,没想到对方竟主动要求离开权力中心!这简直是天从人愿!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准奏,并追加赏赐,以示隆恩。
消息传出,朝野反应不一。有人惋惜国之柱石远离中枢,有人暗笑兰陵王识时务,也有人佩服其急流勇退的智慧。
安德王高延宗闻讯,急匆匆赶来王府,不解地问道:“四哥!你为何要走?如今你大权在握,正好整顿朝纲,为何要将这邺城让给那些小人?”
高长恭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五弟,有些时候,退一步,并非怯懦,而是为了走得更远。我留在邺城,与陛下朝夕相对,只会让猜忌日深,终至不可收拾。远离此地,于国于己,都是最好的选择。朝中之事,日后便要你多多费心了。”
高延宗似懂非懂,但见高长恭心意已决,也只能叹息作罢。
离京那日,没有盛大的欢送仪式,只有郑璃陪在高长恭身边,以及一队精简的亲卫。轻车简从,悄然离开了这座承载了无数荣耀与危机的邺城。
马车驶出城门,高长恭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宫墙,目光复杂,最终化为一片释然。
郑璃握住他的手,轻声道:“王爷,看前面。”
高长恭转回头,望向北方广阔的天际,那里,有新的责任,也有新的生活。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紧紧相扣:“嗯,看前面。”
而就在高长恭与郑璃奔赴并州,开启人生新篇章的同时,远在南山深处的白山村,依旧保持着它的宁静与祥和。
春日暖阳下,杨雪舞提着装满草药的竹篮,哼着不知名的山野小调,脚步轻快地跑向村口的木屋。
“奶奶!奶奶!我回来啦!今天采到了好多您说的紫云英呢!”
木屋门口,慈祥的奶奶笑着迎出来,接过孙女的篮子,替她擦去额角的细汗:“好,好。我们雪舞最能干了。快进屋,奶奶给你蒸了桂花糕。”
“太好了!”雪舞欢呼着,挽着奶奶的手臂走进屋,脸上洋溢着纯粹而满足的笑容。
她不知道邺城的权力更迭,不知道战场上的腥风血雨,也不知道那对与她命运曾有交集的王爷王妃,已然选择了远离漩涡,守护着他们的一方安宁。
乱世之中,有人于朝堂纵横,有人于边关坚守,亦有人于山野逍遥。命运如长河,奔流不息,各自有其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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