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大得惊人,也干净得过分,每一片落叶都被及时扫去,每一处角落都一尘不染,如同一个巨大而精美的牢笼,无声地彰显着主人绝对的掌控力。
她步履生风,绯红的裙摆拂过地面,像一道灼热的火焰,烧灼着这片过于寂静的空间。
尽头处的房间,门窗紧闭,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她推门而入,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几乎形成实质,粘稠地缠绕在呼吸之间。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角落一盏孤灯如豆,勉强勾勒出床榻上那个孱弱的身影。
左一斜倚在靠枕上,身上盖着锦被,却依然显得空荡荡的,仿佛那下面只剩下一把轻易就能折断的骨头。
他瘦了很多,昔日还能看出些轮廓的脸颊彻底凹陷下去,面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薄薄的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听到动静,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曾经清亮如星子的眼眸,此刻也黯淡无光,只余一片沉沉的死寂,平静地落在慕容歌身上,无喜无悲,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
他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
慕容歌试遍了名医,甚至不惜代价请来了药王谷的西门玉——他父亲生前的至交好友。
连那位杏林圣手在长时间诊脉后,也只是沉重地摇头,留下几句温补续命的方子。
西门玉暗中对她叹息:“早夭之相,元气枯竭,非药石所能挽回。怕是……就在这三两日了。”
三两日……慕容歌的目光掠过左一淡无血色的唇,心头莫名一紧。
她想起月前那个夜晚,也是在这张床上,她被左一用匕首划伤,干是那瞬间爆发的怒火,让她对他用了强。
他软弱无力,挣扎如同幼兽,最终只能屈辱地别过脸,眼角滑落一滴泪,冰凉的,砸在她手背上,却让她心头那股邪火燃烧得更加炽烈。
是从那时起,还是更早?
这个脆弱、美丽、即将凋零的生命,在她心中不再仅仅是一个躲避选秀的工具。
“西门玉都说你需静养,”慕容歌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一贯的不容置喙道:“左一,你我之事,不能再拖。”她走到床前,阴影将左一完全笼罩,“两日后,是个黄道吉日,我们拜堂成亲。”
左一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如同垂死的蝶翼。他开口,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不……行。”
慕容歌眉心微蹙,耐着性子,语气却冷了几分:“左一,你应当明白,这是最好的安排。你我一成婚,我便是有夫之妇,宫中选秀自然与我无缘。而你……”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枯槁的容颜,语气不自觉放软了些许,“……你我本就有婚约,难道你想在你死前连个妻子都没有吗?”
“妻子?”左一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满是苍凉的嘲讽。
“慕容三小姐……何必……玷污自己。”他喘了口气,胸脯微弱地起伏,继续道,“我……将死之人……无需……此等虚名。只怕拖累了三小姐……”
“我怕你拖累我吗?”慕容歌俯下身,逼近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一毫的软弱或者口是心非,“我不在乎。”
左一闭上眼,不再看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在乎。”
“我不想娶你个恶毒的女人!”
慕容歌心头火起,却又瞬间压下。
他这决然的拒绝之下,是深可见骨的恨意。
那恨意,源于她亲手毁了他视若生命的公子——吴俊泉。
那个风光霁月的少年,被她用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毁了绝世容颜,一身武功尽废,如今不知流落何方,是生是死。
还有他的好友南宫赛,只因试图带左一离开,就被她关入地牢,百般折磨,若非当时左一以绝食自残相逼,拼着最后一口气让她看到他是真的会死,南宫赛早已成了一具枯骨。
她至今记得左一当时看她的眼神,不再是以往的隐忍和麻木,而是淬了毒般的恨,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他怎么会忘?他怎么能忘?
在他眼中,她慕容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恶魔。
“左一,”慕容歌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只是在通知你。”
她一字一顿,“婚礼,两日后举行。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这场亲,我成定了!”
左一猛地睁开眼,那双沉寂的眸子里终于燃起一丝激烈的情绪,是愤怒,也是绝望。“慕容歌!”
他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低吼出她的名字,随即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单薄的身体蜷缩起来,像秋风中最无助的落叶,咳得撕心裂肺,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慕容歌下意识想伸手去拍他的背,却被他用尽力气挥开。
那一下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却充满了拒绝。
“你……休想……”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气,“我左一……宁愿……死无全尸……也绝不……与你……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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