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娘。”茯苓望了望杨清一的神色，“娘娘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杨清一却没有一点着急，在这乾清宫内殿里信步走着，最后在案前停了下来。杂乱地铺着一些个治国之书，几本零散的折子和几张他的手稿。乾清宫里的人不会这么没眼力见，看着这里乱糟糟的也不整理，想来这算是他自己的私人空间，早就下过令，不许人乱碰。
虽然有些好奇他究竟写了什么，不过便也罢了。
“不着急，等皇上回来，我再走也不迟。”
“娘娘，您在奴婢们面前，应当自称‘本宫’才是的。”
杨清一闻言抬眼看了一眼说话的侍女，这个有些微胖的叫个青，是朱由检调给她的侍女们里，她选出来放在身边的一个。
“好好好，我知……本宫知道了。”杨清一无奈的笑了笑，这个个青是个实心眼的，不过也没什么不好。她素来是个没规没矩的，有个人在一边时刻提点，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杨清一不需要学宫中礼仪，可是田妃却是需要的。
“高起潜。”她朝着一边恭候着的太监招了招手，“皇上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本宫听说，总是熬到很晚？”
“是。”高起潜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皇上这几日忙着看这一个月积压的折子，自文华殿回来也不说就休息，总是还是要在这案前再耗尽一支蜡烛的。”
他显得有些无奈，怎么说他也算是潜邸老人，虽说以前徐应元当着头，没他什么大事，可是他也是很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性。“皇上的性子，您是再清楚不过了。奴才也只能在一边干看着，也不敢多劝几句。皇上向来最听娘娘您的话，还是等一会儿皇上回来，娘娘多劝劝吧。”
“本宫知道了。”到底是潜邸旧人，是知晓他们过去的事情的。不过这个高起潜也是个聪明人物，说话点到为止。杨清一颔首，想了想又问：“这几日，朝堂之上如何了？”
除掉魏忠贤之后，朱由检安静了一个月。
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可说起来也是因为朱由检欲冷眼看清这些臣子的真面目。从前魏忠贤在，多少人追捧；前些日子他们暗潮汹涌，又是多少人坐山观虎斗；如今魏忠贤下了台，弹劾他的折子便也纷至沓来。
截然不同的态度之下，其实都是同一批人。
这样的人，朱由检自然不会放过。
只不过，这样的话，是不应该从一个妃子口中问出来的。然而高起潜却没有丝毫犹豫，只是恭敬的道：“回娘娘的话，这些日子皇上处置了魏氏和客氏的家眷，还有魏氏的一些亲信。今儿个早朝，似乎提到了那‘五虎’‘五彪’。”
旁人不知其中内情，他怎会不知先皇驾崩之夜，是眼前这位“田妃”——过去的天女姑娘，让皇上在最后一刻坚定了决心？
什么后宫不得干政，在眼前这位娘娘面前都是屁话。规矩还不是人定的？皇宫里的规矩还不是皇上定的？这是皇上打心底捧在心尖上的人啊，为了不让人说道“天女姑娘”的闲话，直接给这位主子换了个身份。
这才是闻所未闻啊。
杨清一却不知道高起潜肚子里已经千转百回了一通，只是又点了点头。“好，本宫知道……”
一个“了”字还没说完，便听见外头整齐的喊声传了过来。“参见皇上——”
杨清一连忙止住话，微微整容，朝着疾步走来的朱由检行礼。“妾身参见皇上。”
“快起。”朱由检见杨清一在这里，倒是微微吃了一惊，连忙过来扶住了她，又扫视了一圈，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以后对我，不必行那么多礼。”朱由检道，“还有什么‘妾身’，你喊的倒是挺顺畅？我听着却别扭极了。”
“我明白，只不过毕竟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且不说我是个妃子，光是我占用了别人的身份这事，就足以成为别人的把柄。还是少张扬比较好。”杨清一笑了笑，“对外的礼数，应有的还是该有的。你像刚才，难不成你这个皇上走过来，别人都跟你行礼，我一个妃子笑嘻嘻地站着一动不动，像话吗？到时候给人说闲话了。”
“说什么闲话？谁敢说你的闲话？”朱由检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你是我的宠妃，宠妃向来就可以恃宠而骄的。”
他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至于这个身份，你倒是不必要放在心上。我早就跟你说过，永宁宫的宫人我已经全部换过，见过田秀英的人，本就不多。以前潜邸的旧人，更是绝不会说一个字的。”
“我回来了已经数日，田妃却已经走了一月有余。”杨清一托着腮，“按规矩，我这个做妃子的已经很久灭有给皇后请安了。皇后和袁妃……现如今还不知道吧？”
朱由检微微皱眉，“你是在意这两个？她们都是聪明的，怎么会戳破你的身份？帮你骗人的人可是我，她们若是这么做了，这是在打我的脸。我对她们虽然无所求，可是她们对我有所求。”
“好，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明日就去请安。”
“我拨给你的女使可还好用？当初给你挑选，是指着‘纯粹’二字去选的。或许有的手脚不麻利，但胜在绝无异心，也不容易被挑拨。”
“都挺好的，慢慢来就是了。”杨清一看着朱由检显得有些疲惫的神色，问道：“我听说这几日你都一直熬着夜，又是日日早朝，想来也一直都没好好休息。……你刚刚进来的时候，眉间就隐隐含着怒气，是怎么了？”
“……无碍，只是朝堂之上一些琐事，搞得我有些心烦。”朱由检挥了挥手，没有细说的意思。
“你把我接回来，不要告诉我就是让我在那永宁宫之中做个快活的金丝雀的。我们本该一心，你若是不把心事同我说，那还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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