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可是那个女子小而坚定的声音却始终在他耳边环绕着。
对不起，素素。
——“‘伤夷受煦’，‘煦而为阳春’。从火昫声，是为温暖之意。我看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整个人都是黑色的。可是不管如何，我希望你未来长在阳光里。”
杨煦最后的嘴角微微上扬。
虽然这样，虽然还是死去了。可是杀敌而死，至少还是因为阳光而死，长在阳光里，死在阳光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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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吗？”杨清一皱着眉，“皇上还在文华殿吗？”
茯苓点了点头，道：“奴婢已经吩咐个青去文华殿歇着了，只是皇上最近似乎非常忙，一直呆在文华殿里。”
杨清一来回了走了两圈，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是不是还在打？皇上是不愿意见人，他是不是又在自责？”
“娘娘……还是不要多想了，个青去了，皇上不可能晾在那里的，等她回来，自然就……”
“咚咚。”门口忽然传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杨清一和茯苓对视一眼后，茯苓清声问道：“是谁？”
门外人愣了一下，并没有应答，只是再次敲了敲门。
杨清一看了茯苓一眼，茯苓会意走上前去，亲自打开了门，边开边问道：“来者何人？为何不……”
茯苓的话一下子顿住，在见到门口的男人以后。
她有些惊恐地赶忙看了一眼杨清一，杨清一见她的眼神，也立刻反应过来，干脆走上前去。
段如是身穿一身白袍，沉静地站在那里，看不出悲喜。
“……如是？！”杨清一一喜，有些克制不住地喊道，“你怎么会来？”
段如是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茯苓。茯苓连忙福了福身，道：“奴婢先行告退，一定替娘娘和公子守着。”
段如是这才看向了杨清一，淡淡道：“今日我贸然入宫，是有一事要告诉你。”
杨清一刚才的笑颜慢慢收了回去，冷静下来，她也自然看得出来今日段如是的心情并不佳。向来也是，虽说段如是上一次见过她，可是后来却并没有真的在北京城定居，而是真的去游山玩水了。虽说也会常常与她、与朱由检互通书信，可是毕竟见面是真的少了。
就连她生育，他都没有来过。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心慌。虽然段如是什么也没有说，可是她却隐隐有预感，段如是带来的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茯苓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见到段如是的脸色，便识趣地让门口看着的婢女全都遣散，然后自己独自站在廊外候着。
只是没过多久，里头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声。
噼里啪啦，似乎是瓷器碎了一地。
茯苓有些心惊，忍不住地就想要冲进去瞧瞧。可是段公子在里面，应该轮不到她才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顿在了原地。
只是刚转过身，就远远地瞧见个青与王承恩一同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茯苓担心地朝后看了一眼，又连忙迎过去。她拉住个青的衣袖，看着她有些发红的眼眶，最后死死地看着王承恩的眼睛。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两个人看着她，都沉默不语。
“娘娘不是让你去问皇上的吗？你问到了吗？”见两人不回答，茯苓心中更是焦急，她紧紧抓住个青的手，急急问道。“现在战况如何？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何一点卢督师和杨将军的消息都没有？”
个青被茯苓的这一连串问题问的似乎有些崩溃，她强忍住的泪水一下子倾泻出来。“姐姐……姐姐……卢督师他……”
王承恩不忍心地叹了一口气，打断了个青的语无伦次。
“茯苓，你还记得上一次我跟你说，这一次高起潜是监军吗？”
“……我记得，所以呢？”
“高起潜心里认准了要和皇太极和谈，觉得这样跟清军开战，是再徒劳不过的事情。……所以，所以他一直瞒着所有人，不肯给卢督师兵力和粮草，导致后方完全没有补给。”
茯苓整个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承恩闭了闭眼，道：“十二月底时，卢督师率着手里仅剩的五千疲兵出击，在路上碰见了清军主力，约莫至少有好几万人。”
他不敢看茯苓的眼神，微微侧过身，道：“他们大战了一场，从早上打到傍晚……虽然清军也损失惨重，可是督师还是败了。”
“……败了？”茯苓颤声问道，“为何京城没有传来一丝消息？败了是什么意思？后来是有援军吗？”
“……卢督师身中四箭三刀，杀了数十名清军，最后尽忠报国而亡。”
一边的个青哭的更加难以抑制，肩膀不自觉地抖动着。
茯苓被她的哭声惹得更加心烦意乱，她再也顾不得这依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来不及去想别人看见会怎么想，一把抓住王承恩的手腕，一字一顿地，带着几分狠厉。“那杨煦呢？他呢？！”
“……杨将军为了保全卢督师的尸首，趴在卢督师身上……身重二十四箭而亡。”
茯苓踉跄地后退一步。
只是她还来不及悲痛，就猛地转过了身，看向了身后的屋子。
杨清一整个人身子猛地朝后，她连忙扶住后边的桌子，却把上面一盘的茶壶茶杯全部跌着倒在了地上。
她低着头看着立刻碎成瓦片的瓷器，只觉得匪夷所思极了。
为何片刻之前还完整无缺的东西，一瞬间就会碎成如此？
是不是再也不能复原了？
只是因为她轻轻的一推？
段如是看着她低垂的眼，有些不忍地拉住她。“杨煦也算是死得其所，我想，他是心甘情愿的。你也不必……”
“当初如果我没有答应他的要求……”杨清一猛地抬起头，“他是不是会活的好好的？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他都不会再体会这样的痛苦？”
悬在她眼眶的泪水，一下子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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