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检……由检在哪？”她哭着喊道，“云娘……云娘在哪里？！”
小毛子吃了一惊，随即将头垂的更低。田娘娘竟然就这样直接唤了皇上的名讳。可是这是他管不着的，也更加不是重点。
“……事情一出，就立刻传了消息过去。奴才过来告诉娘娘，皇上也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
话音刚落，他就瞧见田娘娘已经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方才的那个男子依然寸步不离地跟着。
段如是从来没有想过，杨清一可以跑得如此之急，快的他差一点都追不上。他不能在这里大声地喊她的名字，可是又不愿意喊上一句“田娘娘”。
“……你慢一些，当心！”
杨清一却什么都没有听见，自从小毛子对着她说出“六皇子殁了”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朱慈灿每一次甜甜地冲着她喊“母妃”；每一次做了调皮捣蛋的事情，都第一个往她怀里钻；每一次都装作可怜巴巴地朝着她撒娇……
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本来是不愿意生孩子的……是不愿意的啊。可是为什么当她拼尽勇气生下孩子，却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她不信，她不信上天是这样的残忍……
“田娘娘！”她跌跌撞撞地跑进云娘所在的宫殿，远远地看着大厅的门敞开着，许多的人都围在那里，垂着头，只看见肩膀不断地抖动。
另一边朱由检也已经听到消息跑了过来，身边的曹化淳瞧见她的样子，赶忙喊了一声。杨清一泪眼之中瞧见朱由检朝着她满面悲戚地走了过来。
“灿儿没有死……”不等他开口，她急急地问道，死死地拉着他的衣袖。“他怎么可能死？你说……你告诉我，他没有死，对不对？”
朱由检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揉捏着，只觉得呼吸紧促，看着她的泪眼，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深吸一口气，他绝对不能落泪。
这时候他才看见杨清一身后沉默站着的段如是，朱由检一愣，有些不敢置信。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朱由检没有时间跟段如是说话，再次对上杨清一的眼睛。他舔了舔嘴唇，然后艰难地开口道：“你听我说……灿儿一直都是一个天真的好孩子，他以后也会好好地……开始新的人生。”
每说出一个字，他都觉得心像是被凌迟一般。“我们还有三个可爱的儿子，他们都需要你。以后我们也会有……”
“不！”杨清一剧烈地摇着头，猛地后退一步，然后又立刻朝着里头跑过去。
“……参见田娘娘。”宫人们瞧见杨清一如此失态地过来，吓得立刻跪了下来。
“娘娘……娘娘啊！”已经哭得喘不过气的云娘睁开浑浊的眼睛，听到声音爬到了杨清一脚下，死死抓住她的裙摆。“请娘娘……赐奴婢死罪！”
“……参见皇上。”宫人们见到皇上跟着进来，也立刻道。
“母妃！”年仅三岁的朱慈焕猛地扑了过来，抱住了杨清一。“母妃……”他抱住杨清一的大腿，发泄着自己心中的难受。自己这个六弟，向来是最讨人喜欢的，为何上天如此不公？
他的哭声在杨清一耳边显得无比清晰。
还伴随着旁边没有人管的最小的七皇子朱慈焰的哭闹声，他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现如今意味着什么。他还不满一岁，小小的身子坐在小床里，看着一团乱的大人们，哭的最是凶狠。
杨清一呆呆地被朱慈焕抱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直直地看着前方小床上那个一动也不动的小小的身子。
“……母妃……”六岁的朱慈炤看着杨清一的神情，已经懂事的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母亲最为难过的表现。他的双眼也通红着，看着母亲这个样子，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他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尽管他一向是个最早熟的，可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心里难受，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母妃。
他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了杨清一身后的朱由检。“父皇……”
“对不起娘娘……”云娘万分愧疚地一下又一下地在地上磕着头，即使是头已经磕破了也不在乎。“奴婢一时疏忽，让底下的宫女带着六皇子……不想六皇子看着院子里的秋千，非要荡不可。那婢子顺了六皇子的意，六皇子很开心，荡的很高……却没有想到心疾发了……”
云娘连连磕着头，“请娘娘赐死奴婢吧！奴婢万死也不能弥补啊！”
杨清一眼神呆呆地看着她，忽然猛地后退了一步，像是躲避什么洪水野兽一般。
朱由检走上前一步，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都走。朕陪着娘娘。”
众人哭着如鸟兽般哄散，云娘上前抱走了依然大哭不止的朱慈焰，朱慈炤沉默着牵走了杨清一腿边的朱慈焕。
只有段如是没有动，只深深地看了一眼杨清一的侧脸，又看着朱由检，最后远远地看着那边朱慈灿的尸体。他心下酸楚，缓缓转过身，最后一个离开了，将门轻轻地合上。
“清一……”朱由检终于喊道，伸手想要拉住她的手，杨清一却恍若未闻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那边的小床走去了。
她的灿儿一向都是最调皮的，最是喜欢恶作剧。
这一次，是不是也是恶作剧？他看着这么多人为他哭，是不是也应该闹够了？
等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是不是就应该醒过来，大笑一声指着她了？
这么想着，她忽然加快了步伐，走到了他跟前。
她终于看清了朱慈灿的脸。
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此刻却沉沉地合上，原本红润的脸颊也变得惨白无比，还微微的有些发青。
杨清一伸出手，颤抖着将朱慈灿揽在她的怀中。
为什么？
为什么到了此刻，他还是没有醒过来，咯咯地笑？
“灿儿……你若是现在醒过来，母妃一定……不会怪你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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